第67章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这事儿咱们两烂肚子里,谁也不提了,免得破坏人家夫妻的感情,”洛钟毓似乎还不放心蒋哲,又叮嘱了一遍。
蒋哲声音有些沉:“嗯,我知道轻重。”
“烟也[chou]完了,回去呗,”洛钟毓看着手里的烟头。
程厘听到这句话,趁着他们走过来之前,赶紧离开。
只是她没有回包厢,而是折返,又重新前往洗手间。
程厘一进洗手间,就打开水龙去。
她原本想用水洗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一想到她今晚化了妆,便只能将手伸在水龙头下面,反复冲洗。
冰凉的水流顺着她的手指,不断冲刷而过。
她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心头的钝痛反而越发清晰。
程厘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巨大镜子里的自己,心[kou]默想着,其实也没什么吧,对吧,成年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感情经历,没有的才是奇怪吧,容祈是个有正常情绪的成年人,有一段过往也属实正常。
她自己不也是,还有前男友呢。
她有什么好介意的啊,要真是介意,她岂不是太双标了。
容祈也知道许冀衡的存在啊。
每个人都有权利,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对吧。
程厘心底反复默念着这些话,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既定事实的存在,接受容祈曾经心中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存在。
反正只要他现在喜欢着她就好了啊。
是不是。
过去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心意相通,在乎彼此。
可是她刚按下自己心头苦涩,下一秒,另外一个念头就腾空而起,到底是多喜欢,才会这么多年都无法忘记,才会觉得只要对方过的好,他也就好。
一想到这里,程厘就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难受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那种苦涩中夹杂着无奈的情绪,将她彻底淹没。
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计较,因为她不也有一段感情。
程厘自暴自弃的想着,对啊,她自己的初恋也不是容祈,凭什么要求人家容祈就不能没有初恋。
做人不能自私。
于是她的脑子里就像有一个打地鼠的游戏,这边念头刚窜起,被她拼命按了下去,那边另外一个念头又升腾起来。
那种明知道自己不该介意,但是心底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介意的情绪。
反复拉扯,折磨着她。
拉扯到最后,连程厘都不得不承认,终究她也只是普通人。
做不到那么理智,那么大度。
在得知容祈心底有这么一个求而不得白月光存在的时候,她没办法什么都不去想。
特别是心底那股酸涩的劲儿,足够强烈,可也太过陌生,她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情绪,乍然浮现在心头,程厘后知后觉的想着,这就是嫉妒吗?
程厘很嫉妒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因为她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被容祈那样喜欢着。
或许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都曾经被容祈记挂在心里。
在此之前,程厘从来没想过,原来容祈这样的人,也会暗恋。
虽然暗恋这种事,看起来跟他格格不入。
可事实确实就摆在了眼前。
他曾经喜欢一个人入骨,只可惜这份喜欢并没有结果。
莫名,程厘有些难受,是心疼他,这种求而不得的喜欢应该很无望吧。
程厘有些鸵鸟心态的想着,幸好他的喜欢没有结果,要不然还真没有她什么事儿了。
这简直就是个地狱笑话。
程厘被自己念头逗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
过了许久,程厘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她返回了包厢。
容祈见她总算回来,松了一[kou],在程厘坐下后,侧过来,低声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程厘偏头,看着他眼底的关心。
那种刚被压下去的酸涩,再次涌现了上来,他是不是也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向曾经那个女孩。
程厘猛地闭了下眼睛。
待重新睁开眼睛,她小声说:“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儿不舒服。”
容祈看见她刚才猛地闭了眼睛,以为她是有些晕眩,当即如临大敌:“那我们先回家吧。”
见他毫不犹豫的这么说,程厘心底既欢喜又难受。
他从来都是,把她的感受排在第一位。
所以面对这样的人,她凭什么还要因为过往的事情苛责他。
程厘觉得自己也实在太过小心眼。
她轻轻摇头,拉住他的手:“不要,难得你们同学聚会,我没事。”
容祈也知道,他们提前走不太好,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没事,”程厘找了个借[kou],贴着他耳畔:“我就是那个。”
容祈迅速明白,淡淡点头。
之后,程厘再次安静听他们聊天,偶尔聊到兴起时,大家哄笑一堂,这种气氛真的很好,好到程厘都不由沉浸其中,有些忘记那种酸涩和难受的感觉。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三个小时,到后面大家都是聊天。
等结束时,大家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蒋哲就干脆招呼说,再续一摊,毕竟难得的机会,于是大家纷纷响应。
容祈却摇头,有些无奈道:“明天我还得去南京一趟,今晚实在不能陪你们了。”
众人嫌他扫兴,容祈笑着说:“这样,今晚大家尽管喝尽管玩,我请客。”
“容总大气。”
“不愧是我们容总。”
洛钟毓竖起大拇指:“容妹妹真[bang]。”
容祈强忍着,冲她翻白眼的冲动,不客气的冷嗤:“你除外。”
于是大家各自上车,程厘也跟着容祈坐上了车,司机过来接他们。一上车后,容祈就声音柔缓的说:“你先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到家了,我再叫你。”
程厘点头,顺势靠在他的肩膀。
但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自动响起听到的那些话,每个字都如同一块巨石,沉的压在她胸[kou],连呼吸都是疼的。
这一路程厘根本没睡着,车子一停下,她就醒了。
容祈见她睁开眼睛,还问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程厘摇摇头。
见状,他先下车,走到另一边将车门打开,将手递给她,让她借着自己的手下车。程厘心底叹了一[kou]气,伸手握住他的手。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回了家。
一到家里,刚换了鞋子,程厘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直接被容祈抱住。
只是当她刚落进他温热的怀抱里,心底那股酸涩的感觉,越发弥漫,明知道不是他的错,是她自己情绪问题,可她此刻就是有种又想抱着他,又想推开他的矛盾感。
“你今晚到底怎么了?”容祈低声问道。
他那么关注她,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
显然,程厘也知道。
自己终究不是演员,做不到情绪的收放自如。
她应该问吗?
直接开[kou]问?
万一容祈不承认呢,她心底会不会失望,觉得他在骗自己。
可是他承认呢?
程厘一想到这个可能[xing],心[kou]就更加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啃噬着她的胸[kou],心脏有种破了个洞的感觉。
她既希望他不承认,又怕他不承认。
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要问。
程厘低声嗯了下:“你当初为什么会从少年班退学?我就是在想,如果你不退学,该多好。”
容祈微怔,忽地低笑:“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难受的?”
他对程厘这么在意,她情绪稍微有些不对,他就察觉到了。
但是餐桌上,大家说的都是[ri]常琐事,或者过去上学的一些趣事,也没人劝酒,他有些想不通程厘究竟是怎么了。
原本还以为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容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说道:“要是我不从少年班退学,我还怎么去一中读书,怎么遇见你。”
程厘立即看向他,眼眶一下泛红了:“可是我们在高中时候,就只是普通同学。”
以前程厘还觉得没什么。
但现在,突然她觉得好后悔,明明他们也认识的那么早,可是她却[lang]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
如果那时候,他喜欢的人是她。
那该有多好呢。
容祈看着她眼眶红的,先是愣了下,随即克制住心底的澎湃,轻声说:“你不想跟我当普通同学了?”
那次程厘在酒吧里的回答,让容祈明白,她从一直都是心无旁骛的人。
程厘毫不犹豫的说:“对,我不想跟你当普通同学了。”
“我们现在这不就,已经不是普通同学了,”容祈抬手,揉了下她的眼角。
程厘再次用力抱紧他啊,是啊,现在,他们拥有的是现在。
过去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程厘一直很相信自己的自我调节能力,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快忘记这件事,但她没想到,之后几天,只要她有一丁点空闲的时间,就会想起这件事。
于是她让自己尽量忙碌。
结果工作了没两天,就是周末,这周没什么需要加班的地方,而且就算她想加班,其他同事也需要休息。
程厘不至于当那种没人[xing]的上司。
周六下午,她闲来无事,也不想玩手机,就进了容祈的书房,想找一本书看。
容祈当时正在客厅,程厘跟他说了之后,他就让她自己进去随便拿。
于是程厘进了书房,先是在书架上仔细看了一圈。
容祈的书架并不是摆设,上面很多书,都有明显折痕,新旧程度不一,显然都是他以前看过的,后来搬家,估计就都放了进来。
程厘随手[chou]了一本书,书册侧面装帧做的很[jing]致,拿到手里,发现是一本偏冷门的小说,没想到容祈也会看这个,这应该是她最喜欢的一本小说。
但是文笔过分细腻柔婉,并不是男生通常会喜欢的作品。
她轻笑了声,正要翻开,突然从书里掉出来一样东西。
轻轻飘落了地板上。
程厘垂头,看着掉下去的东西,好像是一张照片,她弯腰将照片捡了起来,随意一瞥,是一张毕业季的照片,因为照片上都是一群穿着学士服的人。
但程厘很快意外到不对,看似是一群人,但镜头聚焦的地方是一个女生的背影。
等她想仔细看的时候,电光火石间,程厘意识到什么。
她猛地将照片塞进了书里,再不敢多看一眼。
这应该就是容祈那个初恋的照片吧。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第一次程厘具象的了解到这个人的存在,她死死的握着手里的书,想要翻开再看一眼。
却又怕再看一眼。
之前她就打定主意,不再去想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的过去是许冀衡,容祈的过去是他的初恋。
她明确的知道容祈现在爱的是她就好。
程厘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书,放回了书架。
可是当她放回去时,心底又苦笑了起来,他至今还保留着对方的照片呢。
“没找到书?”容祈坐在客厅,见程厘空手出来,抬头问道。
程厘摇了摇头:“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困,想去再睡一会儿。”
这一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脑子里搅和成了一团乱麻,但是最后居然又奇迹般的睡着了过去。
她醒来是被手机吵醒的。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不停的震动。
程厘伸手接通,就听到孟元歌有气无力的声音:“厘米,喝酒,来吗?”
“来。”漆黑的房间里,传来程厘同样无[jing]打采的声音。
程厘换好衣服出来,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容祈,看着她:“我刚准备叫你,晚饭我已经做好了。”
程厘愣了下,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可是现在,她急需要一个缺[kou],去释放自己的情绪,她有些抱歉的说道:“元歌约了我出去聚聚,我很久没跟她见面了。”
“没事,你好好跟她聚聚,等快结束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容祈十分好脾气的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
程厘知道自己挺没劲的。
可饶是她做了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今天下午在看到那张背影照片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冲击到了。
亲耳听到,跟亲眼见到,是完全不一样的。
哪怕之前听了再多,那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那张照片则是,一下打破了她的鸵鸟心态,告诉她,这个世界上真真实实存在着这么一个女孩,她曾经时时刻刻的牵动着容祈的心。
程厘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家。
两人约了个地方吃饭。
结果一碰面,全都是没什么[jing]神。
一开始,程厘以为孟元歌是因为工作原因,结果孟元歌叫了一瓶酒,几杯下肚,就开始不住的唉声叹气。
程厘心底也存着事儿,却也被她叹的无可奈何,直接说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孟元歌看着她,认真问道:“就,就如果有个男生跟你正在暧昧,结果他初恋突然出现了,你这时候是放弃呢,还是继续上?”
程厘:“……”
这话如同一根无形的箭,直接扎进了程厘的心里。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程厘自言自语道。
她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已经过去的人,放弃容祈,绝对不会放手的。
孟元歌叹气:“可是他好像对初恋也还余情未了,也不是余情未了,就是初恋出了事儿,他第一个冲在前面。”
程厘冷静说:“所以他要是对初恋不管不问,你会比较开心?”
“那倒也不是,”孟元歌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程厘说:“你最近遇到了喜欢的人?”
显然,这种假设[xing]问题,一般都是正在发生的问题。
孟元歌这会儿也懒得装了,干脆敞开了吐槽:“是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crush,结果,我正想主动出手呢,人家初恋突然出现了。”
孟元歌:“你说有些人的初恋怎么就那么刻骨铭心呢?我初恋是扁是圆的,我都快不记得了。”
程厘默默喝了一[kou]酒,低声说:“大概是因为刻骨铭心的喜欢过吧。”
“行,那只有我是浮皮潦[cao]的喜欢了一下,”孟元歌嗷的一声,又狠狠揉了下头发:“我以前还觉得,白月光这种东西,挺虚无飘渺的,不就是自己把那种情绪无限放大,顶多就是青[chun]的一点寄托吧。”
孟元歌苦笑:“结果见着活着的白月光,我才发现,人家那哪儿是一点寄托,那是核弹。”
程厘抬眸:“你见着活着的白月光了?”
孟元歌没说话,只是叹了[kou]气。
程厘突然苦中作乐的说道:“那还好,我只看见了照片,还是个背影。”
“哦,那是,”孟元歌点头。
可是点完,她猛地看着程厘,瞪大双眼:“你见着谁的白月光照片了?”
程厘看向她,也是回以沉默。
“不是吧?”孟元歌震惊,她低声卧槽了一句,怒道:“我们这是捅了什么白月光的窝吗?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有忘不掉的初恋啊。”
程厘:“我没有。”
她初恋是许冀衡,感谢这个男人,以最恶劣的面目滚出了她的人生。
程厘对他,可是一丁点留念都没有。
孟元歌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她这个顶多是暧昧期,程厘这都结婚了,突然发现老公有个忘不掉的初恋。
那能怎么办,总不至于离了吧?
于是她轻声说:“嗨,其实白月光也没什么,只要一辈子不出现也无所谓。”
程厘抬头看着孟元歌。
孟元歌这才发现,自己这说的什么玩意。
她赶紧找补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过去式了,我们大度点,别跟已经过去的人计较这些。现在这个男人是只属于你的,只要他现在心里只有你就行了。”
程厘轻声说:“嗯,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是没有感情史,我的初恋也不是他,所以我没什么好计较的吧。”
“就是就是,”孟元歌叹了一声。
随后,她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容祈有个初恋白月光的,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程厘摇头,便将洛钟毓说的话说了出来,又说起今天她在家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听到这些之后,孟元歌就忍不住心疼程厘,她问道:“那你现在心里面是什么想法?”
想法吗?
程厘沉默了好久好久,才低声说:“就是即便知道他心里有白月光,我也还是喜欢他。”
容祈打电话过来时,程厘接了电话,说话都不怎么清楚了。
还好她能说出吃饭的地方,容祈立马来接她。
孟元歌也有些喝醉,于是容祈打电话,让蒋哲过来帮忙,毕竟之前他们也一起吃过饭。蒋哲一听是孟元歌喝醉了,居然二话没说,立马就来了。
“她就[jiao]给你了,”容祈看着孟元歌迷瞪的模样,叮嘱蒋哲把人安全送到家。
他自己这才哄着程厘上车。
谁知他在驾驶座刚坐好,正好过来,给程厘系上安全带,就见她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十分霸道的说:“快。”
“快点回家?”见她就说了一个字,容祈好脾气的替她补充完全。
程厘微仰着脸,一字一顿说:“快哄我。”
容祈以为她喝醉了,不想跟一个小酒鬼纠缠,就问:“想要我怎么哄你?”
话音刚落,程厘微伸着脖子,含住他的唇瓣,好软啊。
她有些舒服的喟叹,明明他看起来那么有距离感,又拽又冷的,可是每次亲他,程厘都觉得他的嘴唇软的不像话,可比他说的那些话软多了。
“容祈,”等她亲够了,松开他时,认真望向他的眼睛说:“这世界上,我最最最喜欢的就是容祈。”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面前的男人哑然失笑。
末了,他问:“就只是喜欢吗?”
自从之前听她说了那个字,他就不再满足了,每次都想听到,而且他也不算是占醉酒人的便宜吧,毕竟是她主动先提起来的。
程厘眼睛泛着雾蒙蒙的水光,透着一股又迷离又乖巧的神采,她狠狠点头:“我最爱最爱的也是容祈。”
这到底是谁哄谁啊。
容祈喜欢她这个哄人的方式。
可谁知程厘继而委委屈屈的说:“我爱你,可比你爱我多多了。”
容祈眼尾轻挑,当即说道:“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程厘不服气。
容祈轻声说:“别的事情都可以让着你,唯独这件不可以。”
就连程厘本人,都不可以质疑他对她的爱。
程厘嘟嘴,心里很不服气,低声说:“不管你怎么样,我都还继续喜欢你呢。”
但她声音太小,又拖着腔调,含含糊糊的,容祈压根没听清楚。
直到容祈将她抱在怀里,微垂着眼睑,手掌顺着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抚着,许久,他低声说:“因为我这辈子,也只爱过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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