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胡二妹没有再去找过胡耀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自己骄傲的自尊心再一次被玉梅阿姨践踏，那种感觉让她感到痛苦。

钱志文呢，生了一次病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竟然嚷嚷着要读书，一天到晚拿着本书在胡二妹面前晃来晃去，就连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们也被要求读书。

这对于平时野惯了的小伙们简直就是在上刑，有些人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字头就发晕，但是还是被钱志文给逼迫着看书。

“这老大这次是不是烧坏脑子了？竟然要看书了？还逼着我们看？”

“可不嘛，我看这回他是不是对那个姑娘动了真心了！”

“你说他要追人家姑娘，折腾我们干啥！”

……

钱志文的兄弟们都叫苦不迭，在背后议论着。

其实钱志文也不爱看书，他认识的字估计也最多就是小学三年级水平，可是他知道胡二妹喜欢有文化的，自己怎么着装也得装出一副洗心革面，文化人的样子。

他时不时地出现在饭店里，面前端着书，眼睛却时不时在偷看胡二妹。

二妹对钱志文有些不耐烦，尤其是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看书的样子，更是让她感到厌烦。

果然不出胡二妹所料，没坚持两礼拜，钱志文就已经不耐烦了，拿着本书从前翻到后，再从后翻到前，实在觉得无聊了，索性撕了一张下来，折个纸飞机玩儿。

他把纸飞机朝着二妹扔了过去，飘落在二妹洗碗的盆里，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二妹。她放下手里的盘子，将纸飞机捡起来，愤怒地砸到钱志文面前。

钱志文压根没有意识到胡二妹是真的生气了，还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你闹够了没有！你不喜欢看书就不要装模作样，为什么要撕了它？”二妹非常激动，声音都带着些许哽咽，眼眶竟然红了。

钱志文这才收起了笑脸，连忙站了起来，“二妹，咋的了？你别哭，我，我不就撕了一张纸吗？你哭啥！”

钱志文当然没法理解胡二妹的感受，更是没法理解为什么因为一张纸她就能掉眼泪。

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三妹也急忙赶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被姐姐放在桌上的一张纸飞机，她赶忙打开一看，一看这纸飞机是书撕下来的一页，她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不，你们姐妹俩是咋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不就一张纸吗？又不值几个钱！”钱志文尴尬地为自己辩解着。

可是，这一句不值几个钱却叫姐妹俩直接炸了毛！

“你当然不知道书的价值，因为像你这种人，永远都只配喝酒打架没有正事！永远只配当个小混混！”胡二妹的声音很大，眼睛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店里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钱志文顿时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一时间感到无地自容，一向习惯了兄弟们对他的追捧，突然被一个人这么贬低，他骄傲的自尊心根本无法容忍。

他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看着胡二妹，身体由于生气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看到钱志文这个样子，胡二妹和胡三妹都忍不住有些害怕。

不过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钱志文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拳头，他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饭店，走到外面，把自己无处发泄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一堵墙上，一下，两下……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墙上，直到砸的自己手上血肉模糊。

他并非天生就是一个混混，他一开始也是一个乖小孩，可是父母的离异，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父亲常年忙着做生意，对他的关心少之又少，他想要获得父亲的关注，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可以，于是他开始学着变坏，可是变坏后父亲对他的关心并没有变多，只是多了一些指责，或者多了几分不耐烦。

他突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悲哀的童年，受挫的自尊心，让他顿时变得软弱，这一次他彻彻底底地哭了个痛快。

“志文哥哥！”突然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吓得钱志文赶紧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是胡三妹，她正在盯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钱志文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可是却还是抑制不住有些哽咽。

胡三妹递出了一个手绢，“你擦擦吧。”钱志文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手绢儿。

胡三妹坐到了钱志文旁边，说道：“你应该不会想象得到有些人想看一本书都是奢侈的感觉吧！”

钱志文看向了胡三妹，眼神里有些疑惑，胡三妹继续说道：“我跟我二姐都喜欢读书，可是我们没钱上学，我们仅有的一点知识也是在福利院里学到的，那时候，能有一本新书简直就是拥有了宝藏一样，书，对我们来说，真的很宝贵！”

说到这里，胡三妹看了一眼钱志文，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其实我姐喜欢有文化的，也是因为自己没有什么知识，这是我们姐妹俩这辈子的遗憾，也不知道，这遗憾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弥补了？”三妹有些失落地低着头。“所以……我姐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钱志文低头看了一下地，然后抽了抽鼻子，故作坚强道：“没事，我不生气。”可是说着，这不争气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他赶紧转过了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虽然背对着自己，但是三妹也知道，钱志文应该又在哭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又或许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她没有再说话，一个人离开了。

到了饭店，二妹还在低着头洗碗，可是三妹感觉的出来，姐姐心不在焉。

“姐，你今天这话恐怕真的说重了。”胡二妹抬头看着妹妹。“我第一次看到志文哥哥哭的那么伤心……”

二妹的嘴微微张开了，显得有些惊讶，显然她没有想到平时一直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钱志文竟然会被自己骂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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