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力巴笑得合不拢嘴，他对乌日达说道：“你看吧，我早就说过，那些宋人肯定还藏着更多的茶叶！”

他指着昨天的战利品，足足有五千斤茶叶。

按照草原贸易价格来兑换，一斤茶叶在这里平均能卖到600文。

五千斤就是3000贯！

一只羊在这里价值20贯，五千斤茶叶能等额换150只羊了。

当然，这是理论计算情况。

市场的交易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

你要是真的拿五千斤茶叶来要和牧民兑换150只羊，对方脑子抽了才会换。

羊对于一般牧民来说是生存的基础，茶叶是延伸的消费品。

对于一般牧民来说，没有茶叶可以活，但少了150只羊，恐怕要挨饿了。

但是对于草原的贵族们，基础生存物资是剩余的，羊是吃不完的，能换茶叶，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穷人永远没办法想象富人生活的原因，因为所掌握的物质不在一个层级，行为当然没办法一样。

同样，富人也无法理解穷人。

乌日达脸色有些不太好，他看着那些茶叶，怔怔道：“你抢了那些宋人？”

“什么叫抢，草原弱肉强食，他们弱，这些就不该属于他们，我们强，这些就该属于我们，我现在拿回来的是我们的！”

嘎力巴一脸的理所当然，甚至还非常自豪。

他继续说道：“我现在派人回去窝鲁朵城，禀报首领宋人真实的战力，这关系到我部族南下的时间，现在看来宋人实在不堪一击，草原各部都已萌生南下的想法，越早南下，越能拿到更多好的。”

“你在这里把他们抢了，以后谁还敢来做买卖？”乌日达愤怒地说道，“就算你要对付宋人，你可以带着人去攻打安北城，可以和宋人正面宣战，但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招呼，就把人抢了，以后金人、勃海人、契丹人，都不敢来做买卖了！你这是在破坏草原的交易规则！”

“哈哈哈，乌日达，你这些年在这里做买卖做傻了吧，草原的规则什么时候是交易了？”嘎力巴大笑道，“草原的规则难道不是谁的拳头大谁说得算吗！”

“那是草原的规则，但现在的买卖有宋人、契丹人、金人、勃海等四面八方的人来参与，你在草原以武力去让别人臣服，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在这里，想要诉诸武力，逼迫其他人也臣服你？你做梦吧！这件事很快会传开，其他的宋人、契丹人，甚至金人都会惊恐地离开，你毁了这里！”

乌日达脸色发青地说道：“建立一个各方都相信的规则，需要百年时间，但毁掉它，只需要一个下午！”

“乌日达，你想多了，这些年你在这里做买卖，被那些汉人和勃海人骗了，你要知道，我们有纵横草原的铁骑，我们的勇士所向披靡，我们的弓箭能射下草原的雄鹰，我们的刀锋能削掉敌人的头颅，我们怕什么呢！”

说完，嘎力巴便让人快速回去传信。

下午的时候，阵阵寒风从前面呼呼而来，旧城的残垣断壁坐落在前面的天幕下，棱角已经模糊，像亘古的见证者。

靖康十三年正月，发生在大黑河之畔的冲突，正在酝酿一场新的大战。

这场大战，将会有多少人卷入进来，牵涉的范围到底有多广，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更没有人能察觉到。

冲突是从大宋对草原的战略实施开始的。

后来有人站在全局的角度分析，并说过一句话：大黑河的冲突事件，其实是宋金冲突的延伸，草原各部与中原王朝的冲突，也是宋金争霸的延伸。

岳云望着前方，问陆游道：“可是前方？”

陆游说道：“正是前方！”

陆游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看起来还十分稚嫩，但也许是在边疆待了两年，他身上也多出了几分武将的锐气。

加上他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自有一股独特的儒将气质。

而旁边已经在十九岁的岳云，与他的气质全然不同。

演义里，岳云耍的是一对双锤，正史上，岳云经常用枪。

岳云骑在一匹身形健壮的棕色战马上，手持一支重达近二十斤的铁枪，寒风掀起他的衣角，他看向前方，整个人只是安静地在那里，便仿佛散发出一股冲天的锐气。

这一幕倒是有点像，弟弟被欺负了，回去告状，兄长带着人过来找场子报仇。

岳云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披甲，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刘益说道：“要不要先派人去刺探一遍？”

“刺探一遍他们可能就跑了！走！”岳云回过头，他的目光如同星辰一样明亮，并且斩钉截铁地说道，“去杀人！”

众人一拉缰绳，战马嘶鸣中，这支宋军精锐骑兵如同一片潮水，朝前面快速冲去。

此时，在云内州，一支宋军快速突进云内州地界的消息，放到了云内州都统乌延蒲卢浑的桌案上。

“多少人？”

“约一千骑兵，朝大黑河边的旧城去了！”

“旧城？”乌延蒲卢浑微微有些吃惊，“去那里作甚？”

“暂时不清楚。”

“立刻集结三千兵马，挺进旧城，随时跟踪这支宋军！”

“是！”

不仅如此，乌延蒲卢浑还分头派了两个使者。

一个去安北城质问岳飞，一个随军去找岳云。

现在是两国和平期，宋军公然派骑兵越界而来，这是要挑起战争？

乌延蒲卢浑不是一般人，他是金兀术的女婿，金兀术的头号心腹。

兀术将云内州交给他，是充分的信任他。

事实上，自从第七次宋金之战结束后，兀术加强了云中的军备建设，云中府在稳步调集充足的人丁和工匠。

此时在旧城的嘎力巴根本就不知道他惹了大祸，他派人回窝鲁朵城后，自己则在旧城内找了几个姑娘，睡起觉来。

但很快，旧城的商队就听到了愤怒的铁蹄声，看见一个个身披铁甲的宋军气势汹汹地涌来。

人们吓得连忙让开道。

旧城是三不管地带，是草原和中原、云中地区自然形成的交易场。

这里没有金军驻守，金军对这里的交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岳云带着人一路到了昨天去的那个旧房子前。

“闲杂人等立刻离开！否则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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