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辉打从最开始，就瞧不上儿子折腾的这摊子事儿。

    他是开烤串店的，开了快40年了，虽然店不算大，不过在本地的名头却很响，尤其是招牌烤大筋，酥脆劲道、腌渍入味，堪称一绝，门前天天都是大排长龙。

    在顾建辉看来，这做生意就得有门脸儿、有设备，看得见摸得着，那才有顾客上门呢，顾夏天天在网上拍这个、弄那个的，完全就是跟那儿瞎胡闹。

    “你就不能脚踏实地一点儿啊？要么出去找个正经班儿上，要么回来我给你开个分店，折腾什么‘挨批挨打’的，别再让人给骗了！”

    顾夏最惨的那会儿，顾建辉去仓库找过他一回，将近40度的高温天儿，顾夏为了省钱，连空调都舍不得开，整个人大汗淋漓，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顾建辉没好气地扔下这么句话，外加一张里头存了20万的银行卡。

    半年后，顾夏连本带利地把钱还给了他爸，可顾建辉的脸却更臭了。

    因为他刷到了顾夏拍的那些短视频，觉得他搞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完全是“有辱门楣”。

    今年过年的时候，俩人更是一言不合就呛了起来，顾建辉气得掀了饭桌、砸了手机，顾夏脸色铁青地摔门而去，要不是因为今儿是他妈的生日，他也不会回来。

    顾夏的好心情因为他爸的当头臭骂戛然而止，他把接住的抱枕往夏芸怀里一塞，扭头就要走，却被他妈生生拽住了胳膊。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连个智能手机都戳弄不明白，少听外头那些人胡说八道！”

    夏芸说完就气咻咻地把抱枕砸回到顾建辉身上。

    顾夏回来之前她跟老伴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吆喝、更不能动手。

    “比起那些窝在家里头班也不上就知道啃老的，还有在外头惹是生非等着爹娘老子给收拾烂摊子的，咱家顾夏够好的了，他创业挣钱，咱们也没帮上半点忙，不就是拍点视频嘛，是伤天了还是害理了？你一天到晚叽叽歪歪、没完没了的，你怎么好意思的！”

    “我是手机戳不明白，可视频我还看不懂吗？你呀，你就惯着他吧，他现在这轻浮样儿都是让你给惯的！”

    顾建辉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完全忘了之前跟媳妇儿的保证，“今儿都听你的，咱们一家三口和和气气地吃顿饭，这总行了吧？”

    全因五分钟前，店里的老顾客给顾建辉发了条视频过来，视频里的顾夏穿了件汗透的紧身白T在那儿刷漆，可镜头根本不往他手上拍，直愣愣地往他线条饱满的肩背跟胸口上怼。

    这视频本身就让顾建辉看得一肚子火儿，对方还火上浇油地来了一句，“老顾，你家小夏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发些个衣衫不整的东西到网上，不大像样吧？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也不管管他？”

    “看就看呗，再怎么看也不少块肉，您别这么老古板行吗？”顾夏没好气地回了他爸一句。

    “这是古板的事儿吗？你这跟‘卖肉’有什么不一样啊？我这张老脸啊，都要让你丢尽了！”

    “我‘卖肉’？呵，我‘卖肉’也是跟您学的！‘烧烤届金城武’您夏天烤串的时候，不也光着膀子吗？”顾夏反唇相讥。

    顾建辉一听，顿时暴跳如雷，直接就冲了过来，“你个臭小子，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我也不怕，‘卖肉’可是咱家的家学，我这完全是……呜！”

    夏芸用力搡了顾夏一把，顾夏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夏芸回头又一脑袋撞在顾建辉胸口上，只不过顾建辉平日里除了烤串就是健身，快50的人了还一身的腱子肉，夏芸一脑袋撞上去，他纹丝不动，夏芸却差点扭着了自个儿的脖子。

    “你想动手是吧？来来来，你往这儿打！打死我吧，打死我一了百了！”夏芸一手扶着脖子，一手在身后飞快地示意顾夏赶紧走，顾夏横了他爸一眼，喊了一声“我就多余回来”，而后摔门而去。

    “你……你个臭小子跟谁喊呢？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顾建辉小心扶着夏芸，却不忘冲着摔上的门板继续吼。

    “什么没大没小的？明明是你先挑的事儿！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顾建辉，你非得要这个家彻底散了，你才舒心、你才痛快是吧？”

    夏芸大力捶打着老伴儿的胸口，越捶越觉得委屈，一眨眼，泪就扑簌簌地滚了下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子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坐都没坐就让你给撵走了，我……我今天过生日啊，你就不能让我舒心一天吗？顾建辉，你就是想气死我是吧！”

    “……不是，怎么会呢？我就……哎哟，我刚才气昏头了！”

    顾建辉手忙脚乱地给媳妇儿擦泪，明显很是后悔，他摸出手机想给顾夏打电话，可又碍于当爹的面子，心里很是踌躇。

    不过一看旁边哭天抹泪的媳妇儿，顾建辉还是硬着头皮把电话打了出去，结果发现铃声就在门外。

    顾夏根本就没走远，夏芸一开门，他就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首饰盒递了过去，“妈，生日快乐。”

    夏芸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就笑着把盒子接了过来，还不忘剜顾建辉一眼，“有些人呢，活了一把年纪，还不如个孩子。”

    顾建辉理亏得很，自然不敢吭声，顾夏也被他妈抱着胳膊拽进了门。

    顾夏坐在饭桌前，喝了两口汤，就觉得有点热，他把外套一脱，纹身贴纸一露，旁边顾建辉的眼珠子就瞪得跟那铜铃似的。

    他刚要开腔，夏芸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随后又把一碗压得异常紧实的米饭怼到他面前，手腕子上那只起码得五十克的金镯子显眼异常，金光恨不得刺瞎顾建辉的眼，“多吃饭、少说话！”

    顾建辉的舌头顶着腮帮子，伸手用力虚点了两下顾夏，顾夏故意不跟他爸解释，笑盈盈地从他妈那儿接过米饭，“谢谢妈……您觉不觉得这镯子的圈口有点大啊，吃完饭我陪您去换一个？”

    “不用，有点富裕挺好的。”夏芸满意地摸了摸镯子。

    他俩这边母慈子孝，顾建辉那边却气得直哼哼。

    顾建辉往嘴里大口扒着米饭，看了眼自己的那部碎屏手机，终于想好了要送媳妇儿的生日礼物。

    等一会儿吃完了饭，他就拉媳妇儿去买部最新款的，夏芸现在使的那部正好淘汰给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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