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罗诸相，群兽之渊，有黑影蛰伏于下，条条锁链缠身，似被镇压。

    其形虽模糊，却隐约可见，——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

    居然是一头龙！

    而且，和普通的龙不同，它遍体逆鳞，满身反骨，瞳仁灌血，龙珠幽暗，浑身流泻着疯狂错乱、邪恶污秽、嗜血成性的气息。

    俨然是一头堕落之龙，——孽龙。

    “孽”意味着堕落，但却不意味着弱于螭、蛟、虬等龙种。

    孽龙居于渊底，龙须随波摇曳，龙威天然流溢，其余所有兽影似都在颤抖，敬而远之。

    “这是龙？好可怕的龙威……”李澹雅神情惊惧，又难掩喜色。

    显然，她不是叶公好龙的类型，亲眼目睹后，反而深深沉醉。

    苏易心神微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覆象本体为“狮”，居然能勾连上一头孽龙？

    或许，是覆象的近亲之一狻猊，也是龙之子；也或许，就好像宇宙的尽头是编制，玄兽的尽头，也是祖龙？

    “你要选它？这玩意，可有点邪性啊……”苏易有几分心惊肉跳，不自觉地劝了一句，“其实，守山犬也不错。”

    “邪性又怎样？”李澹雅则不以为意，“玄兽最重要的，是实力，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

    苏易点头，但还是不禁感慨一句：“胆子真大。”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李澹雅眨眨眼，嘴弯轻轻上浮。

    喀喀~~

    帝流浆中，响声不断。

    伴随着通灵“孽龙”，覆象的形态开始转变，并不需要指令，是自然而然的，行云流水，如有神助。

    狮鬃依然在。

    但覆象颅骨变长，隐有龙相；背上生鳍，好似龙脊；狮掌分裂，暗合龙爪；鬃毛之下，则有逆鳞横生。

    须臾间，覆象已是狮形龙相，几分像那渊底孽龙，甚至还有几分像那传说中的墨麒麟。

    “规则是，——杀生。”苏易静静感受，隐有所感。

    那头孽龙，还真与覆象有几分相似之处。

    其最核心的法则，为杀生！

    覆象也有杀生之气，但那是为生存，并不做无谓之杀生；孽龙却为杀戮而生，将杀生当做本职，将毁灭当做娱乐，一切皆可杀。

    其气息，甚至这让苏易想到七杀碑。

    ……

    天生万物以养民，民无一善可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

    喀喀~~

    覆象幽幽悬浮，形态继续变化，如婴儿蜷缩，似回归本真，天然浑成。不止如此，它的体内，点点灵力沉淀，原本如雾似烟，如今则沉淀为点滴液态。

    “——胎源相。”李澹雅满脸喜色，点了点头。

    胎源相，意味着覆象正式地祇圆满，可以举行转生仪式了。

    “是先天转生，还是奉时转生？”李澹雅望向苏易，征求对方意见。

    却原来，玄兽转生，也是有诸多门道的。

    所谓“先天转生”，是直接将玄兽放入补天之釜，天然无添加，由玄兽自行蜕变，完善规则，转生进阶。甚至，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玄兽可以不借助补天之釜，强行进行转生！

    这种转生，是规则的自我蜕变，属于先天造化。

    而“奉时转生”，则需要“人工干预”。

    “奉时转生”，有时候可以视作一次重新捏造。

    造物师重新挑选异兽器官，并以“同心结”灵魂沟通，在玄兽的破而后立中，添加自身的想法和感悟。

    一般而言，造物师毕竟是有两把刷子的，“奉时转生”会令玄兽更为强大，甚至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也有风险。

    就跟捏造玄兽一样，奉时转生存在失败可能。

    “澹雅姐，我建议是奉时转生。”苏易唇角上翘，没没有半点犹豫。

    李澹雅早就猜到，并不意外。

    不过，她还是有些紧张。

    “苏易，你准备怎么做？”李澹雅认真地询问，目光灼灼。

    现在的覆象，不再是苏易个人的造物，而是属于李澹雅了。

    苏易清楚这一点，当然也尤为谨慎。

    “其实，根据目前覆象的状态，只需准备一样异兽器官即可，——半蛟之血。”苏易咧嘴一笑，“这样，它就能靠近那头孽龙。”

    半蛟，是蛟龙属的生灵，比水虺、鳞龟、豕象这些所谓的龙之血脉，要根正苗红得多，血脉也纯正得多。毕竟，此兽是山君品相，也是进阶后覆象能承担的极限。

    李澹雅点头，又感觉听出了言下之意：“苏易，听你的口气，伱并不准备只备这一样异兽器官？”

    苏易笑了：“知我者，澹雅姐也~~我的想法，是在此基础上，再添加一条规则。”

    “什么？”李澹雅震惊，结结巴巴地道，“不，这样不太好吧……”

    转生的路径多种多样，有强化规则，有调整规则，有精简规则，当然也有添加规则。

    但眼下，覆象规则稳固，方向正确，添加规则，却似乎有狗尾续貂的嫌疑。

    这样的方式，失败率要增大许多。

    “澹雅姐，你先听听我的想法，看我说的对不对。”苏易口吻平淡，冷静劝说。

    “你说。”李澹雅道。

    “我的想法，是覆象不能完全倒向那头‘孽龙’，其规则过于邪祟，还是要保持一段距离。”苏易早有腹稿，侃侃而谈，“但凭覆象本身的规则，或许还不足以抵抗，添加一条规则，能正好形成平衡。”

    李澹雅听着，小脸已满是讶异：“真的可以？我听说，规则过于驳杂，极有可能导致玄兽难以形态稳固，甚至直接灰飞烟灭。”

    “这不用担心，覆象的未来之路，我早就确定好了。”苏易笑容不减，“有六师外道、九灵元圣殷鉴在前，它不会行差踏错的。”

    李澹雅听不懂“六师外道”、“九灵元圣”这两个词语，顿了顿，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要添加的规则，究竟是什么？”

    “威仪。”苏易口吐两个字。

    “威仪？”李澹雅后仰，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的……”苏易缓缓道来。

    而他的脑海里，神怪卷帙展开，浮现另一道小巧兽影。

    虽同是狮子，相较于抟象，它则身形小巧，甚至比猫大不了多少。但它随意坐卧，却有气势滔天而起，那是真正的挟山超海、降龙伏虎，万兽莫可抵御。

    伏狸，也是九灵元圣座下七狮之一。

    而伏狸的传说，也不止在西游。

    传说，曹操征乌桓，班师回朝途中遇到狮子袭击，士兵死伤无数。这时，伏狸自山中出，坐在曹操的车上，等狮子靠近，它跳至狮子头顶，狮子当即趴在地上，引颈就戮。

    待伏狸被带到洛阳，周围三十里地内，百兽垂首，不敢发声。

    这就是威仪！

    ……

    听苏易描述完，李澹雅似有触动，缓缓吐出一口气。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好好准备……”她点点头，又小手握拳，在苏易胸口狠狠来了一下，“覆象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得拿你是问！”

    “我办事，你放心。”

    苏易当然清楚李澹雅此刻心情，也不开玩笑了，郑重点头。

    “这才像点样子……”李澹雅这才满意，坐了下来，“说吧，你需要什么？我全力配合你！”

    “现在，只需要纸笔就行。”

    ……

    苏易盘膝坐定，神情专注，在纸上涂涂抹抹，脑中想法纷呈，记录于纸面。

    他写下异兽器官。

    第一个，就是最重要的核心器官。

    李澹雅看了一眼，表情不禁有些古怪：“——无畏狮的狮心？”

    她可记得清楚，无畏狮的狮心，曾经差点被选做覆象的核心器官……却不料，绕了一大圈，又绕回来了。

    “所以说嘛，”苏易嘿嘿一笑，调侃地道，“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干你的活，别分心。”李澹雅嗔怪，轻拍苏易一下。

    苏易低下头，继续伏案工作。

    ……

    如今的苏易，也算得上身经百战，虽然这次是添加规则，但对他而言，其实也是某种变相的捏造玄兽。

    不算太难。

    才半天，他就将清单准备妥当。

    而接下来，反而是李家准备异兽器官，又耽搁了好几天。

    毕竟，无畏狮的狮心来自天竺，而半蛟身为山君品相的异兽，也不是你去取血它就给的……不过，几天后，一切准备妥当。

    ……

    烛照大厦，上升电梯中。

    苏易、李澹雅站在一边，另一侧则是两个陌生人，一个年轻，一个年长。

    看模样，年轻人也是高中生，戴着眼镜，偷偷打量着苏易。

    ——没错，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他居然无视李澹雅这样的长腿美人，而盯着苏易看个不停。

    这让苏易浑身不自在。

    “澹雅姐，为什么选在烛照大厦？”苏易压低声音，询问道，“咱们不是跟天柱集团关系更熟了？”

    “不懂了吧？这叫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李澹雅自有计较，而事到临头，又有些紧张，“苏易，你说实话，有几成把握？”

    “苏易？果然是他！”

    戴眼镜的高中生瞳孔收缩，神情极为复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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