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白色的裂痕缓缓张开，霍雨浩看到了存在于它背后的道路，但是尚不明晰。看得最清楚的是周身几十米内的位置，再往远一点，道路就开始有些模糊不定。

这感觉与他曾经第一次领悟精神探测的感受很是相似，只不过如今的视角多出了一个新的维度，今后还需要用魂力和精神力多加扩展。

他还想再仔细观察观察，却突然觉得有些晕眩，就好像出海坐船时长久盯着水面的感受。身体本能令他后撤几步，后背传来一阵温热，是帝天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脊背。

“第一次头晕是正常的，可以休息休息再继续，多看几次就好了。”

说这话时，帝天真倒像一名严肃却不失耐心的老师。而霍雨浩那辽阔的精神之海中，还有另一名老师也在欣赏地注视着这一切。

“若是这般学习下来，依老夫看，雨浩也能够开启更加辽阔的亡灵之门，召唤出等级更高的那些亡灵生物了吧。”伊莱克斯这样说着，看起来苍老干皱的手腕有力一甩，一条精神体大鱼准确地落进他身边的鱼桶里。

在精神之海里呈人形钓鱼的天梦冰蚕扭过头来，看着伊莱克斯的鱼唉声叹气。“不公平，我要问问雨浩这小子是不是悄悄调钓鱼的概率了——话说回来，伊老，那门里最高等级出来的有些什么东西啊？”

伊莱克斯叹了口气：“原本我统率的亡灵生物是我杀生所造，那些部份在我来到这位面前就已湮灭殆尽，剩下的，雨浩现在使用的这些只是我当初自己捏造的低级生灵。然而雨浩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

“对空间的深入了解有可能让他找到存在于更远处的强大亡灵生物，生命属性的存在让他自己创造独属于自己的亡灵生物也有可能。从此往后的亡灵半位面，将会在他的进化下变成什么样子也未可知。”

冰帝没有参与他们的钓鱼争夺，一直都在精神力与魂力营造出的冰巢里冥想，但此刻听到伊莱克斯的话题也忍不住出声了。“伊老，您不是说过半位面并不算是一个世界吗？它还能发生演化么？”

“小蝎子，亡灵半位面之所以无法成为一个世界，缺的正是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系统。老夫曾在另一大陆时，沉浸于亡灵魔法与对人类的憎恨之中，没有在这方面投入精力。然而在今天，我稍微看到了一些希望。”

“如果真能将这亡灵半位面向完整的方向进化，雨浩本身的位格也会不断提升，这并不是魂力或精神力修炼这方面的事情，而是另一个层面……虽然听起来为时过早，但其实已经快到时候了。毕竟，十年的期限，算来也就剩下四年多一些了。”

伊莱克斯说完这番话，天梦冰蚕与冰帝都安静下来，各自思考着这番话的意义。然而，一道青绿色的虚影却倏然出现在精神湖泊的中央，赫然是霍雨浩的精神思念体。他快步来到伊莱克斯面前，自觉盘坐在伊老身侧。

“伊老，您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我有设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一直不知道如何着手。今日您这么说，想必我也可以开始尝试了。”

伊莱克斯露出微笑：“我知道你做好准备了。现在有帝天这位此世的兽神在此护法，尽管你刚刚接触空间有诸多不适，但也会恢复得很快。这样，我现在就来带你观察这个半位面的底层构架吧。”

“这件事不会一蹴而就，需要你花费许多时间。我们能做的也是在期限来临之前尽量地前进，有可能最后一步还是要等你踏入那个境界才能完成。我们就先从了解开始。”

……

按照霍雨浩和赤秋向圣灵教申请的出行日期，霍雨浩与赤秋在各位凶兽的轮流护法下进行了为期两个半月的修炼。在星斗核心圈浓郁的天地灵气加持下，二人的魂力与精神力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而霍雨浩因为还一直在帝天身边上空间系小课，长进就更明显，等到他准备结束这趟放松之旅时，魂力已经快要摸到七十九级。帝天还帮助他融合了当初救人被赠送的那半块魂骨，现在那块魂骨以空间属性存在于他的右腿中。

在最后一个月的时候马小桃转醒过来，一直负责照看她的翡翠天鹅族人立即通知了碧姬，后者再喊来了霍雨浩与赤秋。当他们再次相见时，无论是霍秋二人还是马小桃，对视之间都感到对方身上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你感觉怎么样？”霍雨浩看着她，这也只是礼貌的问候了。现在的马小桃的状态一眼便知：

那份火凤圣女黑暗阴沉的感受散去了，她双眼神采奕奕，被碧姬梳理过的火红长发柔顺地垂到腰间，炽热的魂力如同苏生一般从她身上逸散出来。她很兴奋，以至于根本不去收敛气息。

“从觉醒武魂后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她语调轻快地回答，“真是被你们救了，感觉仿佛复活了一般神奇。”

“那就好。”霍雨浩笑了笑，“现在，我反而担心你太过开朗，再回去圣灵教卧底演不出那个样子，我们暴露了怎么办？”

“不会的。”马小桃露出自信的笑容，但旋即那表情黯淡下来，她的目光也移向别处。“因为那份属于火凤圣女的记忆并不是消散了，它们还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我就还能装作过去的样子。这只是赎罪的开始，对圣灵教的讨伐，我必须要参与其中。”

“有你的暗中援助，我们在圣灵教做事也会再轻松一些。”赤秋轻轻地点头，“很快我们就要回去了，拜托你了。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

马小桃颔首。她知道赤秋指的是那些火凤圣女持有之物，星斗的魂兽们嫌邪气太重，她就把它们都放起来了。现在该收拾行李，回到那个阴森黑暗的地方去了。

她抬起头，星斗的天空湛蓝得让她有些想要流泪。已经多久没有仰望过天空了？杀戮，被洗脑后无止尽的杀戮，再往前是日夜被邪火纠缠不得安宁的记忆。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被碧姬擦得干干净净，但她知道那上面永远地布满了血腥的味道。这条赎罪之路……不知道要走多久。

“那么我们也和帝天前辈知会一声吧。”霍雨浩已经换好了那身圣子的装扮，只不过还没改变自身的气息。“我们这就去生命之湖湖畔。”

“你先去吧？”赤秋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我猜帝天应该会想要验收一下他的教学成果。”

霍雨浩心下了然。“那我先过去。”他说，随后月华刀浮现在他手中。对着眼前的森林，他闭上眼感受了一番，随后便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白色裂缝。那裂缝存在了几秒后便缓缓张开，从外面能看到那里隐隐露出一个灰白色的通道来。

霍雨浩看起来有些紧张，从马小桃的休息处到达生命之湖湖畔其实有段不近的距离，这段距离对于初学者的他来说已经有些压力了。他试着调动自己魂核中的魂力，依靠魂核表面空间的力量找到共鸣的位置。

“试试看。”他自言自语一声，随后便一脚跨入那白色的缝隙中。瞬间，眼前被一片灰白的影像覆盖。

通道内看到的世界完全变了模样，他仿佛在看明德堂大厅里明都的等比例缩小模型一般。这里可以去到任何远方，而且都是几步就到的距离，他却不敢乱走，一步错了方向可能就与预期落点瞬间隔出千里。

好在，他现在走在空间的夹缝里已经不会再头晕了。他一步踏出，走向裂缝对面的位置——

“诶！”

帝天闻声抬头，看到霍雨浩精准地降落在了他头顶的树冠上。随身的飞行魂导器自启动了一瞬间就被霍雨浩手动关闭了，只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嗡鸣。

他可不想撞断星斗核心圈的植物——说不定哪个就是十万年魂兽预备役呢。

“不好意思，帝天前辈，”他挠挠头，从树杈间灵活地跃了下来，“本来想展示得好一点的。”

帝天却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很不错了，除了垂直高度没注意到，位置已经很精确。两个半月有这样的水平，哪怕在修炼速度快的人类魂师中应该也是悟性高的。回去以后多练，等到你八十级的时候，我要你从你们的明都那里直接回来见我。”

“我会努力的。”霍雨浩郑重地接下了这个挑战，“不过八十级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么？”

“按照你的理论，你与瑞兽契约，八十级的魂环本该也由她提供，没错吧。”

“是这样的。”霍雨浩点点头，心中隐隐有了些预感。

“你自己练习的时候，我和她讨论过了契约的内容。”帝天继续说道，“我认为，你不如第八第九环另找契约魂兽，让她今后给你的增幅全部集中在第六第七环上，如何？”

“也是一种方案。”霍雨浩点点头，“只不过帝天前辈为什么想到了这个？”

帝天的手从他的肩膀转移到了发顶上，这个位置，帝天能够感受到他的魂力和精神力。

“等到她实力达到八九十级再往上后，肯定都是全盘继承金龙王的力量，方向非常单一和极致。然而，你身上的能力却是非常全能的，我认为你需要用不同的魂环来拓展你的全能，继续附加她带来的契约魂环对你的发展反而有些限制了。”

“但是这世界上还有其他更加能够拓展我能力的魂兽吗？”霍雨浩笑得有些无奈，在他的契约中，雪帝的实力已经封顶了，而雪帝可是排名第三的凶兽。

帝天似乎看穿了他想到雪帝这件事。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兽神露出很淡的笑容来：“冰天雪女是第三名，而你还差八十级和九十级两个魂环的位置。”

霍雨浩吸了口气。

“我会和邪帝谈的。”帝天松开了他，“我们也有许多年未见了，虽然上一次不是愉快的见面。要说适合，没有魂兽比他更适合，而他身处日月帝国领土……如果你以后要从那边开始契约的活动，我也需要走一趟，熟悉熟悉那个帝国。”

“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霍雨浩似乎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前辈，这简直……”

“我也只是和他谈谈，毕竟他可能不太关心星斗大森林我们的死活。”帝天不置可否，“真要与他达成一致，需要你自己再去争取。比起帮你，不如说我既然为魂兽选了这条路，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既然你的存在是桥梁，那么在你面前的问题，我就会想办法去处理。”

霍雨浩当即深深躬下腰来，向帝天行了他在日月学到过的最高的礼节。

“帝天前辈，向您说句实话。”他说，“最开始我走上平等契约这条路，只不过是为了能够与秋儿在一起，以及为自己限时的人生多争取一个筹码。”

“然而，这几次与您的接触下来，我也早已把您当成我的长辈，我的老师，您的选择都让我敬佩无比……事到如今，我已经把平等契约的传播推广看作此生必然要完成的事业之一。”

“感谢您从最开始就信任我，能够与您共事，是我的幸运。”

“能够为魂兽找到一条出路才是本座的幸运。”帝天向霍雨浩伸出手，“不必再行礼了。回去吧。”

“秋儿还没来和您道别。”霍雨浩说。

“不必了，再见面分别又会有些惆怅，就这样吧。”帝天摆摆手，“去吧。”

霍雨浩缓缓退后一步：“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帝天转过身去。霍雨浩这才转身，月华刀再次划破空间。这一次位置很准确，两步之外，他就走进了赤秋正在等候的那片森林。马小桃也在不远处，换上了来时那身红黑相间的阴沉装束，显然已做好了出行准备。

“出发吧。”霍雨浩说，“先回圣灵教‘复命’。进入明都后，我会释放半身去看看皇城的情况，笑大哥应该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

那次政变后，明都外围受到的影响似乎不大，商业街依然生意兴隆。只不过，霍雨浩一行人越靠近边缘的邪魔森林，就越能感受到戒备。

现在的日月帝国皇室不敢与圣灵教直接撕破脸，但是明显也不如徐天然掌权时那么与圣灵教交好。对于这个皇室已心知肚明的圣灵教据点，自然是处处暗防。

“也许时机快到了，”霍雨浩对赤秋和马小桃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探明白叶夕水和龙逍遥的底。只要摸清了他们的底牌，总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说话间，霍雨浩突然感觉精神探测里有些变化。他集中注意力朝那边望去，发现皇城里似乎正在张罗着什么庆典。

他的命运之眼张开，一道银色的光线飞速朝着他们目的地的反方向而去。

“皇城好像有点热闹，”霍雨浩说，“我让半身先去看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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