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桓立即锁定了这个发光的大坑。

    这简直就是在邀请他下去。

    他的面板上如今还有两个任务。

    一个是普通任务：毁灭教会的神，奖励两点真理点数。

    一个是收集任务三：终结这个世界被黑尘或世界意识毁灭的局面，给出一个受到至少50%世界本土生灵认可的结局。

    也就是说，他要彻底解决世界意识，然后赋与这个世界一个结局。

    这世界因为世界意识的诞生而开始崩解，也因为没了世界意识的支撑即将毁灭，这还要什么结局……

    尤桓思绪一转，想到了一些从世界意识记忆里找到的东西。

    他正准备行动，一声带着点畏怯的喊声从下方传来：

    “求你……这个世界要毁灭了，求您救救我们吧！”

    听到这个喊声，空中的暴风雪倏忽凝聚为修长优雅的兽型。

    一双猩红眼眸垂落，被它注视的发声者浑身微微一颤。

    这个出声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沧桑、身形瘦削的男人。

    他不是星火基地的人——星火基地自从住在尤桓的领地上后，光是找找被冰封的物资就能度日，过得比这个像饥民的人好多了。

    应该是伊卡洛斯教堂附近某个村庄的居民。

    男人一手揽着可能是他妻子的女子，一手抱着个少年年纪的男孩，可能是他的儿子。

    在教会庇护下倒有一点好处，就是孩子或是自己不会随便被当成食物吃掉，妇女生育的时候，还能得到教会下派的医师的帮助。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尤桓也无意去思考对错。

    眼下，这个男人已无心顾及生死不明的“神灵”，而是跌跌撞撞地跑到尤桓下方，在大地的摇晃中再度恳求道：

    “求求您，这位……大人，这个世界快要毁灭了，您这么强大，一定有办法补救——”

    “没有。”然而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空飘下，打断了他的话语。

    俯瞰着男人惊愕的脸，尤桓继续道：

    “你所信仰的神导致了世界的崩解开始，你们的神也使得四分五裂的世界维持了十几年的安稳。”

    看到男人脸上又亮起光芒，似是想问“那么现在神去哪里了”，他没有停顿，继续为他，为在场的所有人解释清楚：

    “但现在我重创了神，接下来我还会去找到它，然后彻底杀掉它，没了它的触须，这个世界的毁灭已经不可避免。”

    “……”

    男人张嘴想说话的动作戛然而止，而后整张面部倏地扭曲了，一瞬之间愤怒赋予了他无匹的勇气，他向上空那道冷淡的兽影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就是你毁掉了这个世界生存的机会，你毁灭了给予我们福祉的神，你毁灭了一切，骑士大人们说得没错，你是世界上最为邪恶的亵渎者——！”

    愤怒的尾音还在死寂一片的空气里回荡，在他身后，幸存村庄里的其他人，也渐渐露出了仇恨的表情。

    但这一变化被一只稚嫩的拳头一拳打破。

    “呃啊！”

    有力的下勾拳自下而上，将男人整个人几乎重重打得飞起，一瞬间鼻血四溢。

    男人悲鸣一声，在他妻儿惊恐的眼神中向后仰倒在地，然后被一只高帮皮靴重重踩在身上。

    他眯起双眼向上方看去，有点重影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大约不过十一二岁上下的女孩面无表情的脸。

    露娜用靴子碾了碾男人的腹部，冷声道：“你敢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我——”

    一张血盆大口张开，一下咬住她的衣领，将她猛地叼走了。

    她摇晃了一下身体，一把抓住了叼着自己的巨狼的毛发：“威特利，放开我！”

    “……”巨狼没有吭声，将她放到了一边。

    眼看女孩一骨碌站起身，对男人怒目而视，一副要过去将男人打死的模样，李连忙清了清嗓子，看向上空的兽影开口了：

    “领主，我知道所谓的神作恶多端，杀死它是件好事，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话音落下，立即有一双如血的眼眸向她看来，令她几乎本能地浑身一冷。

    “如果我要看着这个世界毁灭，你会跟随我吗？”

    “……”李沉默了片刻后，并没有开口，而是突然单膝跪地，向尤桓所在的方位垂首！

    在她身后，威特利停顿了片刻后，也从狼型变为人形，重重地单膝跪地。

    两人身后，星火基地的人们对视了片刻，也在某一时刻咬咬牙，齐齐跪下！

    整齐划一的跪地声在地面的震动中并不明显，却令周遭那些村庄的人身体猛地一颤，露出了一副很难理解的表情，却也在隐隐间受到了某种震撼。

    他们……在这群单膝跪地如同骑士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他们所不具有的东西。

    那是一种足以震动心灵的东西，却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时，李终于沉声说话了：“是领主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我们会无条件遵循您的想法！”

    “……与其在假装圣人的恶人手下受尽折磨而死，与其在虚伪的神灵的吞噬下缓慢地见证自己的消亡……我……”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尤桓。

    “如果能跟随这一已经无可挽回的末日世界一同灭亡，于我而言，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语句有些破碎，但尤桓理解了她的意思。

    神灵与教会，修女会与怪物，此刻已经全部消亡。

    在这个时候伴随遭遇了太多的末日一同死亡，对于一个如此渺小的人类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李以外的其他人一声不吭，也没有起身的征兆。

    ——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下跪。

    露娜低头看了看单膝下跪的众人，微微露出了不理解的神色。

    尤桓叫她不要下跪过，所以她自然绝不会再下跪。

    她只是仰头，望向站在绚烂光幕下的雪白怪物，用梦呓似的语气道：“奇迹……我们还拥有一个奇迹，不是么？”

    “刚才教堂倒下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好像书上的‘飞船’的东西。”

    “……？”

    听到这话，本来一脸悲壮的李猛地转过头，看向她：“飞船？！”

    “是有那个东西。”她身边传来领主平静的声音。

    领主纯白的毛发再一次拂过她的面颊，令她也再一次有那么一点……手痒。

    但同样的，这一次她也没有任何实质动作，只是抬起头，与一双沉静的眼眸对视上了。

    尤桓回忆起世界意识的记忆碎片里的内容：“教会的‘神’，吩咐教会制造了一艘可以跨越世界的飞船。”

    这艘飞船，应当是世界意识打算在自己完成“我吃我自己”的操作，变成单独个体后，为离开这个世界而准备的手段。

    毕竟它应该也不确定，获得完整的寰海邀请函后，是寰海会自动接它去高位世界，还是要自己找到进入寰海的通道。

    从记忆来看，那飞船还挺大的，总之装下这个世界不多的生灵是足够了。

    “既然露娜看到了飞船的地点，那你们就自行过去吧。”尤桓继续道，“至于能不能开，就看你们自己了。”

    “……好……”这下李也露出了梦游般的表情，低声回答了一句后猛然回过神。

    飞船……飞船？！

    难道说，领主连杀死神灵、世界毁灭后的后路，都早就想好了么？

    李露出了震撼与佩服的表情，向尤桓垂首道：“是！”

    尤桓不知道她是不是脑补了什么，也不在意，而是转身看向两个单独站立在一边的身影。

    ——探索者协会的A博士和女丧尸，不知何时出现了。

    A博士摘下面具，露出苍老的面庞，对尤桓道：

    “我们记录的任务到此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协会也将离开这个世界了。”

    女丧尸也摘下了头上的铁桶，露出了一张尤桓竟然很眼熟的脸。

    ——那是修女会的No.30菲欧娜的脸！

    她对尤桓如绅士般优雅地鞠躬，碎发凌乱的苍白面庞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们协会就此‘退场’啦，毕竟我们可是找到了一个好下家呢！”

    “期待我们在下一次‘演出’中相遇。”

    两个协会学者身后，在李等人震撼的注视中，渐渐水波涌动，隐约出现了一片森林、一座湖，以及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剧场。

    悠扬的乐声渐渐飘散过来。

    尤桓望着逐渐隐没在这片幻景中的A博士与女丧尸，也回应道：

    “再见，下一次……我们会在【焚宇】相遇。”

    不知道是不是菲欧娜本人的女丧尸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身影就此消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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