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宋耀祖一愣。

    我之前都不认识你，我们有什么仇？

    看着青年迷茫的眼神，唐大安解释道：

    “大家都是做律师的，你知道如果我真的雇佣了你，而且按照你开出的那些条件，让你工作的话，一个月后，你就会把我告上法庭，接着我就会臭名远扬，甚至会因为压榨职员，强迫员工超时加班，受到起诉，受到调查，甚至还会有牢狱之灾，你说……”

    满面真诚的看着对方，唐大安耸了下肩膀，说道：

    “我敢雇佣你吗？”

    什么！

    宋耀祖整个人都傻了眼……就，就因为这个原因——就因为自己能加班？

    我，我能挨的！

    在港岛找工作面试的时候，无论是工人还是白领，上来的第一句话，不就是我能挨的吗？

    “所以，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仇，所以伱要这么害我！”

    面对这样的反问，宋耀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他就那样站在那，脑海中奔腾着无数个念头，最后都汇聚成一個念头——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

    我能加班也是罪啊！

    就因为我能加班，所以你们就不雇佣我！

    “讲真，我真心希望你能帮我，可是……”

    唐大安摇头说道。

    “我真心不敢雇佣你，你看我这个事务所，就知道我的环境也很一般，到时候倾家荡产都不够赔你的！”

    呃……

    宋耀祖沉默片刻，说道。

    “唐律师，其实，我真不喜欢加班！”

    “嗯？”

    “王八蛋才喜欢加班！”

    宋耀祖继续说道。

    “但是，在港岛的时候，为了找工作，大家都是特别能挨，恨不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这样老板才开心。老板开心了，才会雇佣你，所以，大家都很能挨，很能拼。可骨子里，干他老母，哪怕就是牲口也不喜欢加班啊！”

    宋耀祖说的是实话，没有谁愿意天生做牛马，

    “就是，人得多贱，才愿意成天加班啊。”

    闻言，唐大安立时笑起来，很亲切，看着眼前的这个年青人，说道。

    “啊？可不是嘛，人得有多贱才会喜欢加班，你要知道如果你加班的话，那么就会有永远加不完的班，就像吃苦一样，如果你吃苦就有永远吃不完的苦。”

    这些并不是人生哲理，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真实经验，正是因为有过做骡马的经验，所以李毅安是一直都是反对加班的。

    不仅个人反对，而且还把这一观点传递给了其他人，并且制定了法律，确保大家不会加班。当然更重要的是确保出现这种自发性的卷王。

    “既然现在你知道了原因，如果你面试的时候，稍微调整一下，估计就很容易进大所，怎么样，还愿意呆在我这吗？”

    “你愿意雇佣我？”

    宋耀祖惊讶道。

    “当然，不过薪水只能按实习律师开，半年后调薪，每个月税前160元，你看怎么样？”

    “当然，当然可以。”

    “你可要想好了，我这是个小律所，接的案子有一半都是法援官司。”

    宋耀祖揉揉鼻子，法援官司，收入微薄，从10元到50元不等，去了人工等等，剩不下几个钱，也难怪唐大安的事务所，这么不显眼。

    “唐先生愿意雇佣我，已经是有恩于我了，我哪里还会挑三拣四。”

    “哈哈，行，我请你用午餐，欢迎你入职！”

    唐大安满脸真诚，他很想留住这个年青人，这样在港岛卷出来的年青人，肯定是很有战斗力的。

    不得不说，作为律师，唐大安看人是很准的。

    即便是遵循着八点之后不加班的法律，但是每天宋耀祖都会把案卷拿回家，完全是一副义务加班的状态，或许，这正是他所习惯的生活。

    卷王嘛！

    卷是一种习惯，是一种信仰，是一种生活方式。

    很快，宋耀祖就因为能够同时接多几个法援官司而名扬长安律师界，不得不说，卷王，到哪里都卷！

    或许，法律可以阻止公然的卷，但是却无法阻止有些人发自内心的，自发性的卷。

    不过，对于这一切，宋耀祖都没有清楚的认知，他只是把过去的工作状态拿到长安而已。

    像宋耀祖这样的卷王……是永远不用担心没有工作的，即便是别人不愿意接的官司，他也会接过来。

    就像现在，在监狱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当事人——不是每个人都有钱雇佣律师，在没钱雇佣律师的情况下，法院就会指定律师代理案件，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援助。

    根据南洋律师协会的规则，每个律师每年都必须提供相应法律援助，即便是最知名的律师也不例外。对于知名律师来说，法援官司是义务，而对于宋耀祖，甚至唐大安这样的非知名律师，法援官司就是饭碗。

    打量着面前的当事人，宋耀祖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官司了——黑人。

    “史密斯先生，我是法院给你指定的律师，从现在开始由我代理你的案子，嗯，我看一下检察官起诉的罪名——你在通过海关时，犯下了扰乱公共秩序、拒捕、袭警……

    将卷宗一合，宋耀祖说道。

    “先生，如果罪名的成立的话，你需要在监狱中呆上10年，现在你有一个选择，就是选择认罪，考虑到你是外国人，系初犯，再加上言语不通导致的误会，我可以和检察官协商，只需要服刑一年，一年后驱逐出境，就可以了，你看怎么样？”    

    “这，这是污蔑！”

    威尔大声抗议道。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海关不准我入境，我只是询问一下，他们就攻击了我，难道，就是，就是……”

    威尔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激动的嚷嚷道。

    “就因为我是黑人？我来这里的时候，很多人就劝说我不要来这里，他们说，南洋并不欢迎我们，可是我只是想来这里做生意而已。我是个生意人，我绝不会认罪的！”

    听着在激动的大吼大叫，像只猩猩在狂吠的当事人，宋耀祖的眉头一皱，说道：

    “威尔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我已经看过了证语，海关当时认为你有非法滞留的倾向，所以才会拒绝你入境，而你当时反应很激烈，在警察制止你时，你袭击了警察……”

    “我没有，他们说谎，他们在说谎。”

    听着他的吼声，宋耀祖直接了当的说道。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袭警、拒捕，如果你选择抗辩，拒绝认罪的话，对于外国人犯罪，检察官通常都会要求最高刑罚，这意味着你至少要在外岛的监狱中呆上10年以上！而且不得假释，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虽然刚来南洋没几天，可是对于南洋司法界的一些习惯，宋耀祖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与港岛那边对外国人轻判不同，南洋对外国人犯罪，都是重判，一般都是按照最高刑罚。这甚至遭到了美英等国的抗议，但对此，南洋从来都是不做出任何让步。

    至于南洋警方对外国人犯罪，也是从来都不客气，反倒是对本国人倒是很客气。

    对于这种与港岛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宋耀祖在了解之后，心情可是极其复杂的，毕竟，在港岛，洋鬼子才是大爷，唐人见到洋鬼子都是低人一等的。

    可是在这里呢？

    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同。

    “你们歧视，你们这是歧视……”

    穿着一身囚服的威尔，用愤怒的语气抨击着南洋的不公，满脸尽是愤恨，甚至大声说道。

    “等到我离开南洋之后，一定会向全世界揭露南洋最虚伪的一面，你们的虚伪，你们的歧视，你们的……”

    就这样，宋耀祖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对方的控诉，直到其发泄完之后，才问道。

    “那么，现在，威尔先生，你是选择不认罪了？”

    “啊……”

    面对询问，威尔先是一愣，然后长叹道。

    “我……认罪！”

    这是必然的，毕竟，10年和1年的刑期区别还是很大的，每一个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那些嘴上的话说的再硬，面对现实时，人们总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在宋耀祖离开拘留所时，正好看到了一群被警察带出来，那些人有男有女，虽然他们穿着的看起来很体面，但是面色大都复杂的很，几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着走着，就不动了，而是直接拉着铁栅栏，大喊道：

    “我是南洋人，你们没有权力把我赶出南洋，我不要离开这里……”

    一个女人喊了起来之后，其它人也跟着大喊道。

    “我抗议，这是司法不公，不经法庭审判，所有人都不能定罪！”

    “我抗议，我没有罪，凭什么驱逐我……”

    尽管他们喊着，抗议着，可仍然被拖上了囚车，虽然有人抓着铁栅栏不松手，可是在警棍的帮助下，仍然被抬上了囚车。

    铁丝网另一边的闹剧，让宋耀祖看傻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恰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站在他身边说道：

    “涉及间谍案的嫌疑人。”

    “间谍案？他们这是要去哪？”

    疑惑之余，宋耀祖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的手里提着公文包，应该也是律师。

    “驱逐出境啊，先送到港岛，然后，再通过罗湖递解过去。”

    年青人的解释仍然没有解开宋耀祖的疑惑，他问道。

    “他们说没有上法庭，这是怎么回事？”

    “国家保安法……”

    青年人抿了下嘴唇，说道。

    “根据《国家保安法》，司法部有权直接驱逐对国家有潜在危害的人员，不需要经过法院审理，只要有法官签字的驱逐令就行。”

    这，这样也行……想到他代理的当事人，宋耀祖似乎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南洋的另一面吧！

    想了想，宋耀祖问道。

    “那他们被驱逐后，会发生什么？”

    “谁在乎？南洋不是天堂，既然他们不喜欢，那就离开呗，你说是不是！也许，他们回到的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天堂呢？嗯，那里的建设的是如火如荼的，应该也需要他们吧。”

    说着话，青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自我介绍道：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司法部，助理检察官，李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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