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忘记，皇爷爷曾经说，这些人会有一天是你的。

在这也人成为他手上的人之前，他们竟然先成为了敌人。

江景和的心思一直放了一分在王不二身上，所以他深知，不对劲的除了面前这一支死士，更有情绪难以判断的王不二。

他眉心微蹙，扫开人群，几个呼吸间就走到王不二跟前，腾出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扯，让她能有个支撑的地方。

王不二拨开他的手，抽出腹前捆着的几管炸药，即使动作踉踉跄跄，脊背却挺直，

“我要看看是谁在背后作妖。”

江景和没有丝毫犹豫，挡在她左侧，

“好，本王给你开路。”

江景和手里的剑指向前方，高大的身影在她周围杀出一个保护圈。

王不二突然笑了。也许，事情还没有如她想得那么糟糕。

至少，还有人一直在为了还这个世界一个太平而努力不是吗？

她的目光灼灼，透过这条不甚遥远的鹅卵石路，好像看到了里面的人，还有这座即将崩塌的神秘府邸。

江景和在前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刀剑能够挨得上王不二的衣袖。

被逼无奈之下，对方也曾丢出两三管炸药，只是他们有了警惕，这些东西便再也伤不到他们。

王不二脚下一翻，本应该静静在脚下的鹅卵石飞射出去，撞上炸药，就在空中绽放出美妙的烟雾。

这炸药威力着实一般，想必那位与她同处而来的

仁兄，这东西只学了个皮毛便搬出来了。

炸药对着他们无用，江景和又将人护得死死的，她手上，更是拿着同样的炸药。

这就导致，哪怕知道王不二的最终目的是去内院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这两人。

到了后来，上前冲锋的死士被杀了个精光，剩下来的侍从如何不知道惜命，竟也只装模做样的抵抗，一边挥舞着刀剑，一边向后退。

没过多久，王不二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她比在梁州府之时，显得美艳动人，有一瞬间，王不二甚至以为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并不是那个清丽灵动的曹清清。

只不过是，两个相像的人罢了。

“你们来了  ”

曹清清放下脚边已经有一大束裁剪好的树枝，站起身来向他们微微示意。

“坐。”

她伸手想要将人引到石桌边，又示意让所有人都下去。

王不二看着她，半响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言语。

曹清清不在意这些，抱着她那捧树枝，坐到石凳上。

回过头看着王不二，良久，似有些愣神，然后笑出声来。

王不二穿男装穿习惯了，方便行动，也易于打理，只是在向江景和坦白之后，就再也没有束过胸，如今身上这件，依旧是“王不二”一贯的风格。

只是如今再穿在她身上，就莫名多了几分柔和。

“我早说呢，怎么还有臭男人是个好东西，原来也是个美娇娘么？我竟眼拙许久，没有看出来。

”

发现王不二是个女子，她甚至更加开心。

王不二很难说清楚曹清清如今给她的感觉。

从前的曹清清不像是假的，可她今日表现出来的，也好像是真的。

“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曹清清收敛了神情，盯着王不二，目光灼灼。

王不二微微点头，一双眸子却看着江景和。

对方显然有些不赞同，但最后还是败在了她的目光之下，只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放在她手上，一言不发离开。

两人眼神交汇，虽没有一句言语，又明明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那把匕首王不二没有用上，她走到石凳边上，将东西丢到桌上，却没有坐下，站在曹清清对面。

她依旧叫她曹掌柜，

“曹掌柜见谅，背后伤势重的很，一坐下来崩开伤口，又要受一番罪，我就这样站着和你说罢。”

曹清清自然也看到了她背上的伤势，那白色的袍子，又脏又红又湿，一切唯一没有变的，只有她依然那副沉稳闲适的态度。

她甚至将那把匕首和炸药都放在了桌子上。

王不二清楚得很，曹清清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就她如今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曹清清若是有心对她动手，一脚就能踹死她。

王不二没想过在此处丢掉自己的生命，所以匕首和炸药，都是多余的。

还不如放出来，也算是一种谈判手段。

曹清清看着她的动作，抿了抿唇。并没有任何推脱自己罪过的想法。

“你

们审讯犯人都是从哪里开始的？想要知道知道什么呢？”

“一切。”

王不二听见自己的声音沉静得甚至有些冰冷，一如她对孙留芳所说。

她要知道一切。

曹清清回忆。这实在是算不得一个有良心的故事。

她从来都没有骗过王不二。

几年前，她真的被曹家送去京都，想要借此在老皇帝耳边吹吹风，一个说不准的，曹家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可惜的是，他们居然将这份宝压在曹清清身上。

她逃走了，抢了送人的马车，带着不想去侍奉老皇帝的姑娘们，一起逃走了。

那个时候，她就像个真正的侠女。

可事情从来不会这么顺利，她能够不顾及曹家，可这些姑娘们，背后有她们的家族，，父母，兄姊。并不如她一般孤零零。

所以几乎毫无意外，有人偷偷报信，她又被抓回来了。

曹清清在逃走的那一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她一点都不害怕。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好像并不打算杀她。

京都真是一个好地方，哪怕是被人软禁起来，也有吃不完的佳肴和使唤的奴仆。

老皇帝不杀她，而是要她回到梁州为他办事。

能活着，又有什么人会真正想死呢。

一开始，只是买卖粮草送到某个特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也算不得奇怪，只是位置偏僻了一点，里面的人出不来，每次都粮草，需要让人一袋一袋拿投石车投进去，要不然，门口那两个威武的

石狮子嘴里，就要吐出来冷箭。

这有什么关系？

粮食是皇帝调过来的，有时候是官府经营的粮店，有时候是地方上收上来的税粮。

过程不正当？

这如何有关系呢。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天下，区区粮草，即使此刻不拿出来一部分，最后不也会成为供养皇权的东西吗？

曹清清的底线，在一点一点慢慢降低，开始变得麻木。

后来，运粮草开始慢慢变成了运人，运……内脏。

到了那个时候，曹清清已经出不来这个局了。

她注定会在某一天，和这些肮脏的东西一起死掉。

好一点，无声无息。坏一点，遗臭万年。

也许是在梁州遇到她的时候，也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听起来是不是挺无聊的？”

曹清清拨弄手上的叶片，笑语盈盈看着王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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