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终究还是没有把姜如雪做的事情说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跟姜凝开口，要说他晚上偶遇了姜如雪，之后对方喝醉了非要送自己难以启齿的礼物吗？

    送这礼物是什么意思？

    恐怕他开口说完，用不了五分钟，接下来姜凝就会打电话过去跟妈妈吵起来。

    没有人可以接受这么离谱荒诞的事情，陈源在见到姜如雪之前，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丈母娘是这种人。

    她这个年纪的正常人，会对小二十岁的男生示好！？

    这丈母娘真是极品了……

    陈源走回饭店的时候失魂落魄，怎么想都想不通，胃中泛出阵阵酸水，恨不得当即抱住一旁的垃圾桶呕出来。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又必须强忍下这份委屈。

    到此，两姐妹只知道陈源遇到姜如雪的前半段，至于后半段，被陈源强行给遗忘掉了。

    ……

    从岚京回到淇水县，日子这么古井无波的过着。

    对于陈源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寒假，原来他从来不觉得放假有什么不好的，假期是最自由的时间，无聊就在家里打游戏打到头闷头昏，游戏打腻了还可以跟发小一起约着去砸冰窟窿钓鱼，实在不行脱了羽绒服球场上打上两圈。

    总是一转眼的功夫，假期在恍惚中结束。

    可这个寒假，格外不同。

    他几乎是数着日子一天一天过的。

    打游戏的时候，有姜瑶陪着。

    出去跟发小玩，到了一处地方总想拿出手机拍下分享给她。

    去打球吧，球场上转几圈还要拿起手机来回复一下她的消息。

    其实他不回也没关系，但无时无刻心里挂念着。

    陈源也不是恋爱脑，只是感觉突然身边就少了些什么东西，一开始离开岚京时不觉得，可日子越过下去，这份空虚感便越明显。

    他做事情的时候总想着转过头去，一眼可以看到姜凝。

    印象中。

    她站在房间里，长发随意的挽起来，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会把手里的水果盘递来，“很甜，你尝一口。”

    那画面历历在目。

    陈源回忆一次，嘴角便会勾起一次。

    但现在这些画面消失掉了，现在陈源转过头，只能看见空荡荡、光秃秃的墙壁。

    可是跟姜凝说很想她会不会显得有些幼稚呢？她不会觉得自己恋爱脑吧，毕竟姜凝年纪摆在那里，每天都有好多要做的事，彷佛怎么忙都忙不完，对比之下陈源过的那么轻松恣意，连吃饭都是到点了屁股往客厅的椅子上一坐，“妈，今天吃什么”，然后等着厨房里的饭碗端出来。

    这么说不会又让她意识到年龄的差距吧？姐姐跟弟弟谈恋爱就会是这样，一个已经熟知这世界的残酷，可另一個还青涩的像个雏鸟。陈源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雏，他真不想让姜凝这么觉得，不管是因为男生的自尊心还是怎么。

    这是异地吗？也不算，应该不算。

    陈源每天发呆的时候想着这些，被身边的人打乱思绪以后，去做其他的事情，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绪重新续起。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彻底陷入美好的恋爱当中。

    无法自拔。

    他甚至开始担忧以前没怎么想过的“年纪问题”了。

    恋爱从来是这样的，当你不那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根本不会在意她怎么看待你，当意识到自己对别人有好感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调整状态，当真正恋爱时，那对对方的渴望在内心里就会像疯长的草木一样，从血管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眼神注视时，枝叶都从眼角爬出来。

    恋爱如此可怕。

    潜移默化的就填满了一个人的所有。

    陈源第一次开始憧憬，有她的未来。

    ……

    某日。

    泛着寒气的老旧球场上，不知是谁泼下的水渍凝结成了冰，打球的时候陈源他们会刻意避开这一滩，不然踩上去一定仰面在头上摔个大包。

    几个大男生口鼻间喷吐出湿热的白雾，气喘吁吁。

    可脚下动作依旧不停。

    “这边这边！”

    篮球在几人之间传递，砰砰的拍击声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

    陈源只穿了一个单衣，头上冒出白烟，接过朋友传来的球，身后的人跟疯狗一样追着他跑。陈源胯下运球，临近篮筐，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前面的人，右脚跨出，左脚一小部同时用力蹬地起跳，勾手上篮！

    “好球~”

    大冬天的，这些人也是打球上瘾，硬是给陈源薅出来了，昨天约陈源出来他没愿意，今天上午直接到了家门口。

    反正是来学校打球，家属楼跟操场只隔了两堵墙。

    统共六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其他都跟陈源身材差不太多，也算是小城里最亲近的玩伴了。

    “歇会歇会。”

    球打了一小时，陈源浑身都湿透了，他到篮球架子底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大口大口的喝着矿泉水。

    “这么快就不行了，看来到大学没怎么练啊。”头发烫的跟壮壮妈一样的李格南走过来一同坐下。

    “哪有空，又没进大学校队。”

    陈源拧好瓶盖，头顶上的篮筐晃动，他拍手为进球叫好。

    “不进校队平时也可以多打，刚才看你手生的，运球都费劲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陈源斜着瞟了自己这高中最好的兄弟一眼，“不过确实打得少。”

    想来也是，他自从进入大学以后，前期还有空陪着魏真他们打LOL，恋爱后几乎开黑的心思都没有了，跟姜老师谈恋爱的幸福甜蜜俨然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谈恋爱了？”李格南咧着嘴笑。

    “你怎么知道？”陈源一抖。

    “刚才还看你抱手机回消息，原来伱打球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这样，啧啧啧。”

    “确实是谈了，”陈源抑制住要漾开的笑容，喝着水掩饰，“也半年多了。”

    “这么长时间，都不跟兄弟说一下，你这人……”

    “说出来怕你羡慕死，我女朋友特漂亮。”

    “真的假的，有没有照片？我看看弟妹啥样。”

    “叫声爹给你看。”

    “？你找揍是吧！”

    两个正值青春的大男生打作一团，陈源去勒对方的脖子，没想到李格南极其阴险，脖子被锁住了立即就伸手朝后掏裆！

    陈源只好慌忙躲避。

    打闹良久，给一旁的矿泉水瓶都蹬翻了。

    操场上这一块那一块结冰的水渍，就是这么来的。

    “裤子都给老子淦脏了，”跟最要好的朋友待在一起，陈源也没有那么多顾忌，随其自然的一句粗话说出来，他指着裤脚道：“你赶紧过来给我舔干净。”

    “好，我舔。”

    李格南挤眉弄眼的就要抬他的腿。

    “你是真逆天。”陈源连忙蹬开。

    “哈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球场上终于安静下来，几个人坐在高中时候校方演讲用的讲台上。

    李格南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还把烟盒往陈源那边杵了杵。

    “你干嘛？我不抽。”

    “知道你不抽。”

    “呛死了，离我远点。”

    “不找你AA二手烟的钱就不错了，还嫌呛。”

    陈源不理会李格南的不着调，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打开了跟姜凝的聊天框。

    刚才凝凝刚回复了，她说自己忙的团团转，连喝水的空都没有。

    她今天要去当伴娘，好一通忙活，早晨六点已经起床去帮新娘收拾东西了。

    「记得中午好好吃饭」

    陈源打出这几个字发送过去，内心不禁又一阵忧愁，果然年龄的差距导致他和姜凝的生活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自己身边这群朋友还都是大学生。

    然而姜凝回明珠市这段时间，光婚礼就参加了两次。

    陈源想起来那次去接醉酒的凝凝之时，她身边的朋友也是成熟那一类，想来也是有家室的人。

    等到他大学毕业，凝凝已经29岁半了。

    “发什么呆，跟女朋友聊天呢？”

    猝不及防的一声，将陈源从愣神中唤醒，他把手机往怀里一揣，李格南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怎么，今天你好像不太开心，一直走神。”

    “有吗？”陈源回答。

    “说实话，明显到我想不发现都不可能。”

    “嗯……其实我是在想，结婚后两个人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真是坠入爱河了小源，都想到结婚以后了。结婚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吧，无非是两个人一起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咯。”

    “那跟在一起住有什么区别？”

    陈源想了想，他跟姜瑶呆在一起，也有柴米油盐，似乎没什么很特别的感受。

    “有区别，结婚意味着要承担起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或者说有撑起一个家的能力。”

    不得不说，李格南还真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拍着陈源的肩膀，“哎，现在不是有很多结婚一年不到就离婚的吗？男生也好女生也好，没准备好承担责任，还用谈恋爱那一套思维，所以离那么快。”

    “你这么懂？”

    “我都没跟你说，我哥就去年结的婚，今年离的，他吊儿郎当一个人，天天被媳妇埋怨不成熟，没担当。”

    “所以……成熟起来才是结婚的必要前提？”

    “差不多吧，不过这玩意哪有那么容易，像我这样的进入社会说不定多少年，才能当成熟男人。”

    嘶……

    陈源琢磨着好兄弟说的话，虽然对方平日里不正经，但今天这一番话还真让他陷入了深思。

    他是很想跟姜凝有未来的。

    姜老师现在26岁，说是等他毕业后再聊结婚的事情，可那时候要奔三了。

    虽然嘴上不提，可陈源知道女朋友内心也有顾虑的。

    恋爱拖的越久，其实对姜老师越不公平。因为陈源年轻，他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甚至如果大学毕业后恋情中止，陈源不会有任何负担，他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都没压力。

    可已经三十岁的姜老师，失去了最好的青春年华，将一切都给了他。

    到最后，只剩下一段痛苦回忆和日渐衰老的自己。

    换句话说，姜凝是背负着一些压力在谈恋爱的。

    ……

    “嗒——”

    “我吃了你的马！”陈父得意的拿起木制的棋子，扔到一边，另一只手端起沏好的热茶。

    陈源呆了一下。

    他觉得这话有点像骂人，但是又是从自己老爸嘴里说出来的……

    陈源甩了甩脑袋，重新将心思放回到棋盘上。

    “飞象。”

    “拱卒。”

    “……”

    陈父伸出手，示意自己要思考一下，抱臂在胸，一根手指蹭着自己下巴上坚硬的胡茬。

    陈源手里攥了两个棋子，正用力的捏着，他看着沉思的老爸。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却不见老爸伸手挪棋。

    这日下午，难得的空闲，由于陈妈出门去跟着大龄闺蜜们置办衣服了，所以陈父难得没有躲出去，而是闲在家里。

    他实在无聊，抓过来呆在房间里玩游戏的陈源一起下棋。

    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爸？”

    “等下，我在思考。”

    “好吧……”陈源继续托着腮等待，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爸，你觉得……一个男人怎么才能算成熟呢？”

    “问得好！”陈父终于伸出手挪动棋子，眼神紧盯着棋盘，随口答道：“当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说明你离成熟不远了。”

    “啊？”

    “因为，不成熟的人往往觉得自己很成熟，他们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那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算不算的？”

    “应该是被你妈夸‘终于有个男人样子’的时候，”陈父挠了挠头，“我跟你妈结婚前几年，她都没有说过。”

    “你是做了啥事才会被她这么肯定。”

    “事实上她说了好几次，我想想……第一次说的时候是我抓住了从乡村来县城执教的机会，工资涨了一倍多，发工资那天她说过。然后做手术时候我在医院陪护，照顾她的时候也说过。还有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你小时候我带你去旅游，在杭州游西湖的时候那个餐厅人老多，有人插队我臭骂了那人一顿，竭尽全力抢到了最后几份饭。”

    “条件这么苛刻吗？！”

    陈源听完老爸说的话，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这成熟条件里，三个他没一个能完成的啊。

    就不说后两个又是生病时的温情，又是带娃旅游了，第一个就挺难实现的。

    成熟的必要条件是有工资？不对，应该是有挣钱的能力。

    这也正对应了上午的时候李格南讲的，结婚的前提首先不能吊儿郎当，有基本的经济能力是第一前提。

    可自己是个学生啊……

    陈源心想。

    也确实，他毕业就想结婚的话，没有经济收入何谈支撑起一个温馨的家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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