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屋子的中间地带，左侧是电梯，右侧则是一个很宽敞的露台。

    如果家里的阳台不够宽，这里其实可以摆很多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

    只是13楼的露台，什么都没有摆，干干净净。

    一缕微风吹过来，稍稍有些冷，但对于穿着毛茸茸睡衣的姜瑶来说并不要紧，她抬着眼认真的看着陈源，轻启唇沿。

    “我们谈恋爱有段时间了，我越发确信你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陈源……”她的声音柔和又软糯，传入耳朵，像在做耳部按摩，“我也不想继续瞒你了……其实我……就住在你家对门。”

    说着，她转过身指了指后面。

    “蛤！？”

    陈源愣住了，他目光疑惑的从姜瑶脸颊上移开，看着后面开着门的1301。

    “真的假的？”他震惊了。

    “真的！我也没想过伱会租住在我家对面，当时你说的时候我都怀疑人生了，这实在太巧了！”

    “能巧到这种地步？”

    陈源没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瞳孔猛缩，一时间脑子反应不过来。

    “那我之前去送你……还有你来找我？其实你就住我家对门？那……这不可能啊。”

    “抱歉，我撒了谎，一直故意隐瞒这件事……对不起，”姜瑶微微噘嘴，眼眉低下，内疚的不得了的样子，“你从来没送到过我家吧，总是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就是因为我们住一栋楼。”

    “怪不得，你每次都说要自己走，”陈源稚嫩的面庞上疑惑更甚，“那为什么要瞒着我啊？住对门不是离得更近了方便相处嘛？我也不会做出强行去你家里这种事，难不成你担心这个……”

    “不，不是这样的，算了你跟我来吧，等到了我家你就全部明白了。”

    姜瑶鼓起勇气，拉起了陈源的手，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她此时竟然有些沉默，语气也很低沉。

    陈源意识到哪里不对，于是默默地跟着她的脚步。

    一起步入了1301。

    ……

    刚一进门，玄关处摆放的鞋柜下，两双未来得及整理的拖鞋映入眼帘。

    一双纯黑色的人字拖。

    一双有兔耳朵的白色拖鞋。

    看起来都是女式，不过风格迥异，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主人的，但大小又相当。

    陈源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端倪，不过他并未说话，而是认真的打量起这间对门的房子。

    比起来他住的，显然姜瑶这里更具有生活气息，一眼就可以看到琳琅满目的东西，沙发和浅深色并存的地毯，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入目最远处郁郁葱葱的植物，沙发顶排排坐一块的玩偶。

    无不透露着“家”的温暖。

    这些都说明姜瑶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短。

    而且空气中泛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是女孩子的那种香，陈源跟姜瑶拥抱的时候常常闻到。

    “其实细想一下，也不算太巧，岚京大学城周边就几个好的小区，住的人爆满，很难找到一间合适的，刚好对门闲置着。”她突然开口。

    “这个我倒不知道，我爸帮我租的，你这是自己找的吗？”

    两人牵着小手，姜瑶的手十分细软，她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陈源去到右手的衣帽间。

    “也不是，来岚京时，让我朋友帮忙找的，原来还租过一个，不过东西没搬进去对方就悔约了……这就是我平日里放衣服的地方。”

    陈源走进去，瞬间被震撼了。

    什么叫女孩子的衣帽间！？

    入眼可见是好几个打开的柜子，还有做了半镂空处理的，里面琳琅满目挂满了衣服，几乎可以延伸到天花板上，只不过那些都是被叠起来的。

    以他的身高，伸手都够不到，不过若是踩着一旁的凳子就很轻松了。

    而且衣服的款式差异化巨大。

    这么形容吧，陈源好似看到了一条河流里流淌着两样不同颜色的河水。

    他就这么感受。

    左边的衣服全是御姐风的！

    西装、礼裙、旗袍、包臀裙、衬衫、慵懒风的毛衣、韩系风大衣、红色长裙。

    而右边全部是偏可爱二次元风的！

    洛丽塔、各种蓬蓬裙、JK、牛仔裤、夹起来的堆堆袜、纯白v领内衬、法式毛衣与外套。

    光裙子就有十几种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给人眼都看花了。

    并且这衣帽间泛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陈源越闻越感觉上头，像扑在了姜瑶怀里才能闻到的那种味道。

    “这也太多了！”

    “多吗？我平常还感觉没衣服穿呢……然后这边是我的鞋子。”

    姜瑶奉上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手指朝旁边指了指。

    把陈源叫到家里来，她还是有点腼腆害羞的，毕竟女孩子的家是很私密的，从来不能给外人看的那种。

    哪怕是情侣也得到了一定的阶段才能展露。

    因为女生最好在恋爱中保持足够的神秘感，才能源源不断的对男友产生吸引力。

    一旦进了闺房，那代表关系的再度进阶。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陈源再度被惊到了。

    原来玄关处的鞋柜只是冰山一角，这边的鞋子才是真的多啊！

    各色的高跟鞋有二十几双，即穿即脱平底鞋和运动鞋就不多说了，也是分了两种不同类型，小皮鞋也有十几双，高跟和低跟皆有之。

    甚至还有陈源只在漫展上看过的那种系着粉色蕾丝的小皮鞋。

    萝莉穿的，他可从来没看姜瑶穿过。

    可能摆这里只是为了好看。

    “这么多鞋你穿的过来吗？”

    “当然，有时候觉得要再买一些。”

    “啊？”

    不过鞋子看起来是比衣服更有观赏性的，陈源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鞋架上。

    莫名感觉还挺有吸引力是咋回事？

    他移开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了姜瑶的脚上。

    她穿的是白色棉拖，粉嫩的脚趾露出来，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圆润光滑，看起来可可爱爱。

    注意到陈源的目光，姜瑶的脚趾紧张的缩了缩。

    “小少爷不要一直盯着看啊……挺难为情的。”

    “咳咳，好看，爱看。”

    “切，现在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哼~”

    姜瑶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拉着他出了衣帽间，“然后，这就是我平时吃饭的客厅，没买餐桌，一般都是在茶几上吃，我超喜欢这个茶几。”

    她灵动的跳了几步，走过去，拿起刚泡好不久的咖啡喝了一口，嘴里啧啧有声。

    又递给陈源。

    “给你，温度刚好。”

    陈源也喝了一口咖啡，多看了几眼这高低错落的岩板茶几。

    比起这个，他转移目光看到其他的更值得注意的地方，眉毛一挑。

    连沙发都是双色调的，铺了不同的毯子，一侧浅一侧深。

    对应着沙发的方向，造价不菲的电视在墙壁上挂着，两侧有高大的玻璃电视柜。

    柜子上，摆着许多姜瑶喜欢的动漫角色，陈源看到了他之前送的徽章，还有海贼团的微型手办，拼好的积木和老款的漫画杂志。

    有些杂志他看过的，于是惊奇不已。

    而另一侧的柜子摆的东西则完全不同，各类书籍都有，最多的是哲学类的，诸如《纯粹理性批判》《存在与虚无》《社会契约论》等晦涩难懂的类别。

    几罐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茶叶，只不过包装封着，看起来没打开过。

    还有一个圆形的玻璃缸，里面养着两只墨龟。

    最重要的卧室还没有去查看，陈源已经满头雾水了，他忍耐不住，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向姜瑶。

    “为什么你家里的东西都是两种类型，衣服是，鞋子是，摆件也是……这有点不正常。”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事情。”

    姜瑶深吸一口气，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表情说不出的认真，只是她水灵灵的眼眶里忽然划过一抹可以捕捉的悲伤。

    她看着陈源，柔声道：“小少爷，我们关系也进行到这里了，要准备一起去旅游，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有些事情再瞒下去，我总觉得心有愧疚……其实，我有精神方便的疾病。”

    她语气带着些试探，显得颇为小心翼翼，“相信你也察觉到一些了？”

    这瞬间。

    风都静止了。

    陈源呆立不动，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是何情绪。

    姜瑶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察看他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她觉得这几秒是真难熬，跟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陈源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他问道：“然后呢。”

    “这个精神方面的症状，就是我会有不同特征的人格……医学上叫做精神分裂，是一种不算太特殊的疾病，所以我体内其实住着两个人，她们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姜瑶蹙起眉头，片刻后，她突然就捂住脸颊，“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瞒你的！可是我害怕说出来你会不理我……”

    “怪不得！”

    陈源竟有些释然，解脱式的明悟，他挠了挠头道：“我还一直奇怪，怎么你反差那么大，超脱出正常人的范畴了，原来是真的有问题。”

    “是啊，我们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天，我知道你会有所发觉，这次旅游前我觉得是坦白的契机，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所以……”

    “所以我现在是瑶瑶，但在学校里的那个我，只要到了特定的环境里，就会变成凝凝！”姜瑶的表情极度极度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

    她真是完美的演员，这话由任何人来说都会无比的难绷。

    可陈源看见她的表情，居然看到了两分痛苦，三分挣扎与五分解脱！

    这逆天的演绎。

    陈源的眉头一下子皱起，这些天的猜测被证实，他内心当然有惊讶，只不过没那么惊讶。

    刚才参观的时候，这两种风格就太明显了，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搞出来的。

    “我不告诉你我住在对面，因为怕你来到我家，发现这一切，我不想好不容易得到的爱又失去……陈源，对不起。”姜瑶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语气既懊悔又自责。

    “没……没事的。”陈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个坦白确实让他猝不及防。

    哪怕猜到了，这坦白也太突然了。

    有可能是一起旅游的事加剧了两人关系的进度，其实靠他自己也可以慢慢发现的，那样接受度应该比现在好很多。

    这会儿，是直接抛出来一个炸弹。

    “我们一起相处这些夜晚，没有发生过更亲密的关系，这让我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可现在，知道了疾病的事实，你还会喜欢我吗？”

    姜瑶说着，走到茶几处，从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份病例，手颤抖着递给陈源。

    她扬起脸颊，泪水恰好在此时流下。

    顺着柔和的脸蛋弧线一路滑啊滑，滴落到地上。

    陈源接过病历单，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上面分明写着精神分裂及焦虑症状等等，诊断时间是几个月前，病史却有好多年，主治医师是姓程的。

    “这个……是遗传的还是后天？”

    他没有着急直接说出“我当然喜欢”之类的话，而是如此问道。

    “遗传的……我妈妈就有点病。”姜瑶脸不红心不跳，脸色苍白憔悴。

    她说的倒也没问题，姜如雪确实有病。

    “那你和凝凝……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性格和爱好？那记忆呢？”

    “记忆是一起拥有的，虽然爱好不同，但是我们都喜欢上了你，这个还挺让人意外的。”姜瑶开始瞎编道。

    “你让我稍微消化一下……”

    陈源扶住一旁的墙壁，回忆起半年前到现在所有相处的片段。

    他算是明白了。

    人生中第一次恋爱，是网恋，女朋友活泼可爱，古灵精怪，很会哄人开心。陈源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个萌妹子……结果，现实见面后女朋友脚踩高跟鞋，气质优雅知性，还是大学教师？

    怎么都没法跟网恋的那个小夹子联系在一起啊？

    原来是有这个奇奇怪怪的病症！

    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陈源吐出一口浊气，迈动脚步，从客厅一直走到卧室里。

    卧室中床头位置摆着一个梳妆台，智能科技的那种，不点亮的话就是一款无法观照的纯白雾状玻璃，点亮后才是镜子。

    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化妆品。

    而在靠近窗台处，还有一扇落地镜。

    旁边也有小桌子。

    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两边的化妆品不尽相同，但面膜是双份的。

    看着这两盏镜子，陈源似乎望见了平日里不同的她，站在不同的地方穿衣、打扮、化妆，以及对着镜子敷面膜时候的样子。

    一个是可爱的瑶瑶。

    另一个则是高冷的姜凝。

    精神的分裂并不是开玩笑，陈源感受的如此实际，两人间差别简直太大了，除了长相和身材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方面相同。

    她们说着不同的话，做着不同的事，甚至羞涩和生气时的神情都是不同的。

    你一定很痛苦吧……

    陈源低下头，眼中涌现出难过的情绪，他体会不到精神分裂是什么感觉，可与正常人有所差别的人，内心从来是煎熬而痛苦的。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瑶也跟了过来，她倚着门框，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

    她的声音低到听不见。

    “你是不是……介意了？”

    话尾越来越弱，似乎饱含无数失望与委屈。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个病一定可以治好的吧？”

    “应该是可以的，至少我遇到你以后，精神状态都挺稳定的，变化也很规律……只是希望你能分得清瑶瑶和凝凝啦……”

    “嗯，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会抛弃你的。相信我，瑶瑶，我绝对会想很多很多办法，”陈源忽然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语气特别认真，“也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因为这个病而难过悲伤。”

    说着，他抱紧了姜瑶。

    这个拥抱温暖而有力，让姜瑶短暂的错愕。

    加上他坚定的语气。

    姜瑶反而没有感觉有安全感，而是顷刻失去了原本的镇定，慌乱起来。

    小男友的保证，听起来那么真诚，丝毫不作伪。

    他轻信了这个荒诞的故事，并且打算为此付出所有，倾尽一切。

    只为了她。

    安慰她不要悲伤，有他在。

    只是，让陈源轻易交付重要承诺的，却只是个谎言。

    姜瑶突然就变得十分自责，她下巴靠在陈源的肩膀上，目光疯狂的闪烁。

    这算是掉入万丈深渊了吗？当然是的。

    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从第一个谎言的编制，到此时此刻。

    她一个人的欺骗，到拉姐姐一起下水。

    爱是如此的自私又卑劣，为了占有，不惜一切代价。

    姜瑶真正的感觉到后悔，从没有这一秒钟如此后悔。

    “不难过，有你在……”她闭上眼睛，颤着声音说。

    “我……我去洗个脸。”

    陈源的声音也变了，似乎是嗓子里堵了一团东西，他没有让姜瑶看到，而是快步朝洗手间走了过去。

    目睹他的背影消失在厕所里，门被掩上。

    姜瑶正在伤感之际，可衣柜的门突然就推开了一个缝缝！从里面探出一双眼睛来。

    “喂！”压低的声音格外的有磁性。

    妹妹一下子醒悟过来，两三步走过去。

    “成功了，小少爷信了！”

    “那就快点说心动游戏啊，抱那么紧干什么！”姜凝敲着妹妹的头，强调着重点。

    “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姜瑶深吸一口气，而卧室衣柜的门再度关闭。

    她走出去，连同姐姐的灵魂一起带着，两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后路可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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