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许多年前，一个秋天，位于明珠市的小别墅里，姜瑶独自在卧室里练琴。

    窗外西山叶黄，正值午后。

    一阵风吹过来，无数落叶断离树枝，飘飘悠悠的从半空中落下来，如一片片火。

    她机械的弹着琴，没有任何感情，目光呆滞，像死气沉沉的木偶。

    姐姐去国外上学，只留下她一个人，度过漫长而忧伤的十八岁，这时候的姜瑶强烈的感受到被抛弃掉的孤单，她平生出对姜凝的怨气。

    往日里两姐妹嬉笑的光影，出现又消失在这栋小别墅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隐隐约约听见，恍然扭过头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姜瑶，忍不住抱着床头处的另一个枕头，轻嗅着上面的味道。

    她很想姐姐，如果可以，多么想两个人永远不分开。

    可突兀的，那个午后。

    姜凝拎着大包小包，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出现在小别墅的门口，她跑过翻飞的落叶，箱子的轮毂轧过门前的地毯。

    家里的保姆惊诧的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姜凝踏着旋转扶梯，一路跑上二楼，鞋跟留下的声音好听到宛如一首音乐。

    “瑶瑶，我回来了！”

    她打开门，朝着里面愣神的妹妹喊道。

    “姐姐！？”

    风吹动树叶，哗哗声不绝于耳，阳光透过窗，将两姐妹的影子投影在地板上。

    她们用力的拥抱着彼此，感受着亲情所带来的温暖，连楼下的保姆看着，眼角都挤出了两滴泪水。

    “瑶瑶，姐姐最爱你了。”姜凝哽咽着说。

    ……

    眨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昔日，情比金坚的姐妹，如今在岚京这栋房屋的客厅里扭打在一起。

    “姜瑶，我掐死你！”

    “你压到我的鼻子了，痛死了……”

    两人缠斗了仅仅几分钟，姜凝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她们一起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姜瑶仰面对着天花板，视角被遮蔽了半个，姐姐的手肘压住了她的脸。

    她说话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手完全被锁住，姜瑶不知道姐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她被困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用腿不断的挣扎。

    可是，姐姐坐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巍然不动的俯视着她。

    “伱不是很嚣张吗？姜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跟我打架？反了你了！”

    “我就要跟你打，你有本事别放我起来……”姜瑶委屈的眼眶红彤彤，短裙都掀上去了，洁白修长的腿像上了岸的鲤鱼鱼尾一般扑腾着。

    这只能是徒劳，因为刚才战斗了那么一会儿，她的力气被消耗殆尽。

    如今胸脯剧烈起伏，精致的脸蛋潮红，估计要好久才能缓过劲来。

    “你放心，今天你不认错，我不可能让你起来的。”姜凝的体力消耗的也非常多，一边说一边喘息，手底下毫不留情。

    “混蛋！臭姐姐！疯女人！最讨厌你了！”

    “还嘴硬？”姜凝探出手一把拧住她腰间的软肉，痛的妹妹惊呼出声，喉咙里尖叫吞了半截，疼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

    “分明是你的错，还要打我，”姜瑶的脸颊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头发两侧的沙发，“怎么有你这样不讲理的人啊，以后我再也不要让你当我姐姐了，我……我没有你这个姐姐。”

    “别装可怜，我还没你这样的妹妹呢！”

    “讨厌……讨厌死了，”姜瑶哽咽道：“你就会欺负我，看我以后告诉陈源，让他教训你，呜呜……”

    “你真有脸跟你姐夫说，啊？那是我男朋友，陈源知道了也是替我教训你才对。”

    “姜凝你够无耻，是我男朋友！”

    姜瑶尖叫一声，敏感的神经一下子被刺激到，顿时开始了激烈的反抗，嘴里不停的说姐姐不要脸，强词夺理，夺人所爱。

    骂了没几句，把姜凝说的柳眉倒竖，她精致的脸颊上再度涌现出抑制不住的怒气。

    一把捂住了姜瑶的嘴！

    “闭嘴，别逼我扇你，臭瑶瑶，你现在什么丧心病狂的话都说的出来——以前跟姐姐抢那么多东西我就不提了，现在人生大事上你仍旧一点分寸没有，意识不到你做的事是什么样的性质。”

    “嗯呜呜……”

    “跟你好好说，不愿意听，非逼我用这样的手段，揍一顿舒服了是吧？”姜凝语气愈发冷起来，“我非得把你歪七扭八的恋爱观改正过来。”

    “呜呜！”

    被捂住了嘴，姜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皱着眉头哀嚎，可脸是越憋越红了，没一会儿竟泛出一点青色。

    看起来，跟窒息了一样。

    姜凝蓦然止住话音，疑惑的看着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她突然想到，妹妹不是感冒了吗？自己捂住她的嘴，岂不是无法呼吸了？

    姜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把手撤了回来。

    “瑶瑶，姐姐忘了你感冒了！你没事吧？快喘气！使劲深呼吸！”

    “呼——呼——”

    姜瑶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看起来彷佛是真憋的够呛，由于刚才的挣扎头发特别的凌乱。

    姐姐慌乱的帮她拍着胸口，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没想到。

    下一秒姜瑶红肿的眼眶里闪出光芒，刹那间伸出手，死命拽住了姜凝的衣服，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一扯！

    姜凝感觉整个人要被甩飞出去了，臀下传来将她掀起的力量，她“哐当”栽倒在沙发另一侧，幸亏沙发是软的，要不然她以脸着地的姿势，无法想象会摔成什么样。

    薄薄的白衬衫上，扣子被崩飞。

    她大脑尚且一片空白的时候，姜瑶如猛虎扑食！跳起来抓住她的手。

    说是迟那时快，姐姐扭过身刚一半的时候，妹妹的屁股已然死死的压在了她身上。

    仅几秒钟，局面彻底被翻转！

    现在是姜瑶在上，而姜凝成了被俘虏的败者。

    她怒目而视，瞪着妹妹，难以置信刚才那副快要憋死的样子是妹妹表演出来的，同时疯狂的挣扎着，“姜瑶，你又骗我！？”

    “我愚蠢的姐姐啊，总是会心软呢，兵不厌诈懂不懂？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瑶肆无忌惮的猖狂笑着，勾起的嘴角显露出数不尽的得意，她仰头时嘴角都咧到后槽牙了，给屁股底下的姐姐差点没气吐血。

    此时，扭来扭去的换成姜凝。

    她衣服都被扯烂了，可见刚才姜瑶的反击有多强势。

    衬衫胸口处，大片大片的白皙露出来，还有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蕾丝花边被挤出褶皱，系在肩上的扣带滑落到手肘处。

    啪——

    啪——

    姜瑶一下一下的拍着姐姐的脸颊，动作极其轻薄，眼神中充满着鄙夷，含笑的嘴角藏尽了怨气。

    “你真以为你能教训我了？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姜凝，我讨厌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也不需要你教我如何爱别人，如何接受别人的爱意。我从来是我，你也只是你，我们是亲姐妹，可这不代表你拥有决定我行为的权利。”

    说着，姜瑶的语气陡然阴森，呵斥道：“管好你自己！”

    “你变了……姐姐都快认不出来你了。”姜凝沉默了一会儿，蹙紧眉头。

    “我当然在变，只是你一直把我当成幼稚的小孩，难道你比我大五分钟，你就更了解如何对待一段感情吗？看看你刚才的态度。”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呵，什么意思？那我告诉你，姜凝，我就是喜欢陈源，不是你眼中的过家家，我非常清楚我一直以来在干什么。从现在一直到以后，不管任何时间，任何抉择！我只会考虑有他的未来，我会坚定的选择！”

    姜瑶字字珠玑，眼眶中的严肃是姐姐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不由得看的一呆。

    恍惚间，姜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误的判断了事情的真相。

    瑶瑶不是因为想要独占姐姐，而做出了一系列荒诞的举动。

    而是，更糟糕的情况——姜瑶，同样喜欢陈源。

    这个想法，简直是一道惊天霹雳，她无所觉察时闪电与暴风迎面吹来……刹那间姜凝的大脑空白，耳朵似乎被棉花塞着，周遭一切的声音被一层膜隔住。

    只有轻微的耳鸣声回荡，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妹妹，竟然跟自己一样，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

    ……

    客厅里一片狼藉，四五个枕头躺在地毯上，原本沙发上安静躺着的布偶被丢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一个被扔飞到阳台。

    拖鞋横飞，有一只落在茶几，另一只挂在电视机边角。

    战斗激烈到无法想象。

    姜凝的脖颈处布满红痕，穿着没有了扣子的衬衫，精致的锁骨上是红印斑驳。

    一旁的姜瑶也好不到哪儿去，眼哭的红肿，嘴角破皮，正沉默的揉着肩膀上的淤青……头发凌乱的像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鬼。

    总算消耗完了力气，进入了中场休息状态。

    两人终于能冷静的坐下，好好说句话了。

    只是，她处在沙发的一端，姜凝在另一端，彷佛中间隔着一道鸿沟。

    “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后打算嫁给陈源，他毕业后你们就去领证？”

    “对啊，我就这么打算的，嫁给他以后，他愿意在哪工作我就跟着他去，反正我是虚拟主播，又不挑城市居住……他要去明珠市我就去明珠市，他要留在岚京我就呆在岚京，国外、国内，哪怕是渺无人烟的地方，我都可以，你做得到吗？”

    “呵呵。”

    “我不光要嫁给他跟着他走捏，我还要给他生一堆宝宝，最好全是女孩，每天他下班回家，我就和宝宝们一起迎接他，想想就好幸福。”

    “你是猪啊？还生一堆？说的跟谁不能生一样。”

    “你才是猪！蠢猪笨猪傻猪！”

    “我没心情跟你在这斗嘴，我需要知道的只是你想清楚，你到底是一时觉得有趣，还是真心喜欢，这点很重要！”姜凝瞬间认真起来，抱臂在胸，抿住唇角。

    “说了一百遍了，你以为只有你的真心是真心？从分手的那一天，我就确信自己的心意，不用你在这质疑！”

    “好，很好。”

    “呦？怎么了，打算退出了？姐姐，不是我说话难听，你抢不过我的，识趣点免得最后被伤害到，来得及。”

    “我凭什么抢不过你，别太自信了，姜瑶，你只会撒娇装可怜那一套，你见过陈源跟我相处的时候心动的眼神吗？你只不过是借了我的身份让他喜欢你，别骗自己了。”

    “心动？那你是没见过陈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不止心动喔……”姜瑶把手指放在水润的唇沿处，夹着嗓子，阴阳怪气道：“他各方面都在动喔~”

    “你！”姜凝看着她，领会到了意思，面部顷刻飞起两片绯红，“你无耻！不知羞愧！”

    “笑鼠，急了！？你别急啊姐姐，看来你也知道你胸没我大，屁股没我翘，女人味没我多，只会凶巴巴教育人，恼羞成怒了？”

    “好，不用你在这伶牙俐齿，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以前我让了你无数次，这次我不可能把陈源让给你！”

    “谁需要你让啊？来抢啊？我怕你还是怎么着啊！？”姜瑶怒而拍桌，一改往日里的唯唯诺诺，她彻底站起来了。

    “你不怕？别搞笑，姜瑶……我们可是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说不准他到底喜欢谁呢？要是他真成了你姐夫，到时候你别寻死觅活才是喔？”

    姜凝看到她拍了桌子，知道戳到了妹妹的软肋。

    果然，她很怕姐姐来抢。

    也没有那么自信吗？外强中干，根本不足为惧，还以为有多胜券在握。

    “不可能！陈源一定是我的。”

    “说这么死，更说明了你一点儿也输不起，输不起我劝你自己退出。”

    “只有你输，没有我输。”

    两姐妹再次针锋相对，彼此对视，眼神里都透露出分毫不让的那股气势。

    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顷刻又陷入了紧张的境地。

    可就在此时。

    “叮铃铃铃——”

    扔在茶几上的两个手机，其中一个响了起来。

    来电的备注正是：崽崽。

    姜凝的眼睛瞬间亮起，她嘴角显出一抹微笑，“哎呦，这不是陈源的电话吗？给我打过来了，怎么不给你打呢？”

    她施施然起身，拿起手机，挑衅似的看着姜瑶。

    而姜瑶脸色阴沉起来，猛然起身去夺手机！

    “分明是给我打的，只不过打到你手机上了，给我！”

    “搞笑！？我男朋友凭什么给你打电话？”

    “这是我男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

    姐姐和妹妹扭打在一起，争抢着铃声不断的手机。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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