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佛是谁?佛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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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声一过,天地一静,幽幽古寺,空寂无声,好似连活人气息都察觉不到。但没过多久,一声声厉喝接连响起。
“大胆……”
“何人敢来‘拜古禅寺’撒野!”
“狂妄……”
“……”
王一目光扫过一众冲出来的喇嘛,对喝骂充耳不闻,扬声说道:“索南,听闻阁下是藏边闻名的法师。我从中原远道而来,诚心求见。阁下却大门紧锁,又使这些恶犬拦路,这便是你们‘拜古禅寺’的待客之道么?”
他内力精深,声音远远传去,竟能笼罩整座古寺,使人人都听清。
拦在寺门前的喇嘛们脸色纷纷一变,现出怒相。正要出手教训时,忽听一个声音缓缓从寺内飘出:“阁下贸然登门,出言挑衅,非是善客,乃是恶客。出家人不善与人争,若只是逞强斗狠,小僧甘愿认输,速速退下吧!”语声和蔼却又暗藏威严,正是索南。
王一闻言,哈哈一笑:“闭门谢客,实在胆小。藏边智者,名不副实。你私练邪功,戕害人命。今天我便是来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女人讨个公道,如今你却说我是恶客。哈哈哈哈……这世间黑白,全凭你出家人一张嘴吗?”
索南道:“非也,世间无黑白,心色也。法亦无善恶,心修也。若心无碍,视之善则善,视之恶则恶,如此十方世界,阎浮天宫,尽开方便之门。”
王一气极反笑,不由怒道:“无耻之尤!阁下的意思,倒还是我心有偏见,曲解你的善法?天地若无善恶,人间安有伦常?你佛门又哪里来的正法?千百经卷,就是教你悟出这样的道理吗?”
索南不恼反笑,出声道:“渺渺虚空,处处门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魔成佛,尚有成例。孺子无知,善哉善哉!”
王一心头一震,这人入魔已深了,声音渐冷:“是以魔成佛,还是以魔侵佛?”语调激变,如数九寒冬之风霜,令在场众人心头微寒。
寺中略一静默,半晌,才听索南缓缓说道:“成佛侵佛,都是大道,有何分别?”
王一沉声道:“道不同,则争。理不清,须顺。有我道,自然无他道!”
索南嗤笑一声,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些情绪:“阁下难道没有听过有容乃大,万法皆空?”
王一冷冷一笑:“有容乃大,唯独容不下无道之道。”
索南闻言一顿,知道说不通,只得幽幽一句:“阁下忒霸道!”
王一眉头一皱,忽地哈哈一笑:“霸道的还在后头!”说完,他大手一挥,抓向身前的一个喇嘛。
众人连声大喝:“大胆,你敢动手?”
“有何不敢?”话语刚落,王一已经将那喇嘛抓在手中,口中喝道:“去!”
那喇嘛一两百斤的身子,被王一神力轻松拿捏,手中轻轻一送,便如离弦之箭飞出三米,将一众喇嘛撞地人仰马翻。
等他们爬起来,又要攻来时,王一冷冷一笑,单手一抓,如穿腐脑,五指瞬间戳进寺门口那块刻着藏文‘般若’二字的青古巨碑之中,喝声道:“起。”
这块足足千斤之重,在‘拜古禅寺’立了近百年的巨大石碑,竟被他单手举在头顶,口中犹自高声道:“今日我只诛首恶,谁敢阻我,一视同仁!”
王一扛碑而立,如霸王巨鼎,这番气概,这种臂力,简直闻所未闻。他睥睨瞧去,众喇嘛早被骇地脸色青白,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王一哈哈一笑,大声道:“土鸡瓦狗,何足道哉!去吧!”说罢,将石碑重重掷出,轰隆一声,寺庙大门顷刻粉碎,石碑落地,就连地皮也为之颤动。
王一抖抖衣衫,大大方方从众喇嘛身边穿过,众人均是敢怒不敢言。
走到寺内广场,但见广场中央正树着一根旗杆,高入云天,上面则挂着一条长长白色经幡。旗杆下立着一尊巨大的铜像,形貌怪异,见所未见。
此时铜像旁边早已守着几十个手持长棍,肌肉虬结的精壮喇嘛,剑拔弩张,对着硬闯进来的王一怒目而视。
王一只当没有瞧见,目光从人缝中穿了过去,只见寺内宝炬流辉,虽进傍晚亦是亮如白昼,其他金银装饰,极尽豪奢。
王一只是扫了一眼,随即口喷霹雳,发声叫道:“索南,如今我进了你这无门之寺,你还不愿见吗?”
后殿依旧寂静无声,但那几个精壮喇嘛可不干了。王一砸穿寺门,大发神威,他们是有瞧见。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自己这边兵强马壮,王一却只是孤身一人,陷入重围,只要小心谨慎,徐徐图之,未必不能把人拿下。到时候得了上师赏识,赐下一二法门,岂不是也能如上师一般从极乐之中成就大道?这般想着,纷纷怒叫朝着王一攻来。
一时间,喇嘛从八方涌至。王一眉头一皱,不由怒道:“冥顽不宁,该打该打!”说完,单手一握,扯起旗杆,运足神力,抡将开来。只听“砰”的一声,他随手一挥。便扫翻七八人,而后故技重施一圈抡过,地上又倒了十来个,个个痛苦呻吟,手足肋骨不知断了多少。
王一旗杆一横,立在场中,颇有横枪立马,十荡十决之态。众喇嘛瞧得尽皆愕然,随即脸色大变,四面散开,只敢在外圈游走,竟无一个敢抢攻上来。
王一冷冷一笑,运力一踏,三步之间便跃上铜像头顶。由于力量太大,竟把铜像头顶都踩出一个大坑。而借着这股反冲之力,王一整个人在空中跃出三丈有余,眼看冲力用尽,即将下坠之时。王一旗杆一抡,插在地上,如撑杆跳一般又跃出三丈,瞬间便越过屋顶,进到后殿。
众人先是见他神力,此刻再见到这般轻功,早已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就算是上师出手,也绝做不到对方这般神乎其神,举重若轻。一时间,心中信仰竟产生些许动摇。
以王一的武功,今天出手本可以暗影潜行,无迹无踪。但他偏要露这一手,就是要先声夺人,以力服人,用最快的速度打破索南的信仰,同时挑开这‘拜古禅寺’表面的花团锦簇,让藏民们好好瞧瞧内里藏着的污秽。
王一冲进后殿,一股热浪夹着异香扑面而来。他心中一惊,以为是对方埋伏,空中腰胯一扭,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凭空横移了三尺,这才稳稳落地。
“好厉害的龙形大力!”
王一顺着声音,定睛一瞧,只见殿中放着一个大鼎,鼎内浓烟滚滚,刚才热浪就是从其中而出。铜鼎之后,一个红衣喇嘛袒露右肩,端然静坐,似乎对王一闯殿并不惊慌。
这红衣喇嘛瞧也不瞧王一,只把手中用红色书页书写的经文,一张张投进铜鼎之中。看着火光燃起熄灭,约有四五分钟,红衣喇嘛忽地双目陡睁,长声道:“阁下请坐。”右手轻轻一挥,不见用力,地上一张蒲团竟然平平滑去,一息之后,不偏不倚落在王一脚尖一寸处。
“好厉害的劲力控制!”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红衣喇嘛这一挥可谓圆转如意,拿捏由心,乃是化劲之中极精深的法门,王一心中都暗暗称赞。
王一注视对方半晌,只见这喇嘛肌肤黝黑,但眉目俊秀,脸相饱满,有一种暴发户的富态,两种气质集于一身,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怪异起来,浑不似藏边降妖除魔的明王金刚。
王一微微一笑,盘膝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就是索南?”
红衣喇嘛敛眉一笑,说道:“阁下既然是来取索南的命,却连索南是谁都不知道,岂非可笑吗?”
王一双眉倒竖,怫然不悦:“不知道和杀不杀,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红衣喇嘛道:“阁下细数索南诸多罪状,若我不是索南,却将我打杀。那阁下和你口中那个戕害无辜,不教而诛的索南有什么区别?”
王一冷冷一笑:“就算你不是索南,那也是一丘之貉。瞧你这模样,只怕还是个首脑之流,杀之想必没错。”
红衣喇嘛淡淡一笑:“阁下若是这般一叶障目,强词夺理,之前又何必那般大义凛然?”
“哦?”王一诧异一瞬,忽道:“你的意思是,你和那些恶事并不沾边?”红衣喇嘛不答,只是定睛看他。
王一眉头一皱,心道:“你不说,那我就自己来瞧!”
他眉心一跳,天眼陡张,举目朝着红衣喇嘛望去,气势升起,平地都似起了一阵轻风。红衣喇嘛身子一颤,只觉一股无形异力加诸于身,仿如佛祖亲临,明王降生,将他捏在手中,反复观瞧,诸般秘密皆不能藏。
查勘片刻,王一心中一震,在他眼中,这红衣喇嘛竟是功德满身,祥云缭绕,乃是行善积德,心中有佛的高僧大德。他不由收起天眼,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大师为何要助纣为虐?”知道了对方底细,王一也用上了敬称。
红衣喇嘛不答,反而微笑说道:“阁下好厉害的天眼神通。”
王一不以为然,轻声道:“雕虫小技罢了。”
红衣喇嘛微微摇头,开口赞叹:“若阁下这都是雕虫小技,那世间可就真无大道了。”感叹完一句,他语锋一变,说道:“我知你心中不解,但索南乃是藏传大智慧者,‘俄那钵底’的传人,若任由阁下打杀,藏地佛门必将式微。我也不是要替他求情,只想和阁下赌斗一回,若胜了小僧,索南由你处置。”
王一眼珠一转,沉声道:“怎生赌法!”
红衣喇嘛微微鞠躬,说道:“论武我胜不过你,辫经你赢不了我,咱们就来比一比道!”
“哦?有意思!”王一微微一笑,伸手说道:“那我就观一观大师的道。”
红衣喇嘛点了点头,眼中神光射出,双手目不暇接,结出诸般手印,如莲花,如宝剑,成方象圆,幻化如意。
随他手印变化,铜鼎之上的浓烟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操弄一般,变为一尊宝相庄严,慈眉善目的佛陀,眼耳口鼻,手足莲台,更是惟妙惟肖。
王一见状,心下一凛,寻思道:“劲力离体本就不易,如今又要令其裹住浓烟,成像逼真,更非易事。这二者,一是考验用力精微,二是害怕用力不继。可见他这结印之法,定是密宗某门不传的神通。”
“敢问阁下,这是佛吗?”红衣喇嘛半目开阖,淡淡问道。
王一摇头,红衣喇嘛手势又变,只见浓烟如水流泄地,蜿蜒扭折,又变作一个鬼面獠牙,七足八臂的骇人怪物,问道:“那这是佛吗?”
王一继续摇头。
红衣喇嘛微微一笑:“那什么是佛?”
王一淡淡望来,口中一吹,一股怪风朝着浓烟搅去。他虽不通大手印,但混元之道,存乎一心,简单一口气,竟能做到上清下浊,左沉右重,如一把精致小刀,在怪物身上雕刻作画,没几秒钟,竟又变成之前的佛陀模样。
红衣喇嘛一愣,问道:“这是谁?”
王一答道:“这是佛!”
“佛是谁?”
“佛是我!”
话音一落,佛像面孔变作混沌,紧接着生出一张新脸,和王一一般无二。
红衣喇嘛身子一颤,继续问道:“你又是谁?”
王一眼中神光陡射,口中喝道:“我是王一!”
这一声无异于天降霹雳,摄人心魄,红衣喇嘛一瞬间僵在原处,又似灵光一闪,手中法决陡变,气势生出竟开始和王一分庭抗礼。
王一一诧,对方竟从和自己论道之中,临阵突破,领悟了‘打破冥顽,万法归一’的道理。
只见浓烟瞬间变成红衣喇嘛的模样,随后他缓缓说道:“佛是王一,佛亦是扎昆!”
王一不屑笑道:“拾人牙慧,不足一道。”张口一吹,劲风刮去,浓烟消散,瞬间空空如也。
王一缓缓说道:“得不喜,失不悲,万法空空,天下无佛!”
“啊!”扎昆怪叫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可王一却还没完,他将手往天上一指,只见散去的浓烟不知何时已在两人头上汇聚,渐渐凝聚成最开始的佛陀模样。
王一微微笑道:“此乃因缘果报,轮回生灭。敢问大师,还有扎昆乎?还有王一乎?还有佛乎?”
闻言,扎昆脸色又白了三分,口中喃喃:“既非我,亦非空,难道世上真的无法,真的无佛?那我修的道在哪里?”他望向王一,神情颓然,对着王一一拜,道:“阁下境界高我不止一筹,我输的不冤。只是最后为何不直抒胸臆,解小僧之惑?”
王一哈哈一笑:“很简单,因为我也不会?”
“什么?”扎昆愕然,就听王一说道:“我只懂做人,哪懂成佛。是大师先打机锋,我才跟着学的。但我始终觉得,若连人都没做明白,就妄谈成佛,岂非得陇望蜀,临渊羡鱼?”
扎昆一怔,随后脸色再白,浑身汗出如浆,半晌,方才神情疲惫地醒悟过来,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刚才我还只是心服口服,如今我却是五体投地。正是因为阁下这般不拘成法,方能直指人心啊。原来这才是无,这才是空,这才是佛!”
他打量王一片刻,心满意足道:“如此,阁下可以放心去杀索南了!”
王一眉头一皱,说道:“此话何解?”
扎昆似是知他有此一问,便耐心解释道:“索南入魔已深,为害甚重,我岂不知?可他佛法武功均远胜我,已将佛魔混为一谈,我亦有心无力。这么多年,我勉力维持,已是不易,只能保障自身不坠魔道。今日阁下前来,我便知因果已到。以阁下的武功想要杀他,自是易如反掌。可破肉身易,除心魔难。杀了索南过不了几年,又会有第二个索南出现,想要以杀止杀,难道真要把我‘花教’一脉杀尽?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能破他魔道之人,如今看来,只有阁下才能助我‘花教’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他话音一落,远方当即传来一声怒吼:“扎昆,你竟敢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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