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顺我者正;逆我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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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此时沉迷在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里,她先是担忧,担忧阿欢此行会有不测,继而喜悦,喜悦阿欢心疼自己,不仅一如往常地孝顺,竟开始主动挑起责任,到后来,就开始泛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悲伤。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孙女终究是长大了,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迎接她的未来,将是数不清的风刀霜剑。
她越想越悲,越想越痛,忍不住默默流起泪来,由于身子软麻难当,只能躺着,泪水便也顺着鬓发滑落,沁过垫着的枕头,但更像流进她的心里。
就这么流着泪,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踏踏一声,婆婆悚然一惊,吃力抬头,应声侧耳,只听宗介之清冷的声音缓缓飘了进来:“书婷,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否?”
婆婆脸色一变,沉声喝道:“是你!”
“没错,正是我!”话音方落,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宗介之噙着笑闲步走了进来。
婆婆忍着不适,强行起身,冷冷说道“你在汉市搅风搅雨,竟然还敢过来找我,就不怕我出手杀了你?”
“哈哈哈……”宗介之仰天大笑:“我宗介之别的没有,唯独有胆。虽不练武,但若论起胆气,自认不弱江湖诸多英豪。书婷若要血溅五步,大可一试!”
“呼呼……”
屋子里忽的起了一阵微风,只见一个喇嘛白衣萧索,好似无中生有一般,出现在宗介之身侧,对着婆婆鞠了一躬,婆婆只听动静,一颗心就开始怦怦直跳,但觉此人轻功非人,简直鬼魂也难及也。
“难怪如此肆无忌惮,原来请了高手。”婆婆讥讽道。
“哈哈哈……”宗介之毫不动怒,反而笑道:“有胆不是鲁莽,君子不立危墙,我还是懂得。”
“呵……”婆婆冷笑一声,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宗介之淡淡一笑,说道:“书婷,故人相见,虽然欣喜,但我还些事需要问你,就少些闲叙,若有冒犯之处,下次有机会,再给你赔罪。”
“你要干嘛?”婆婆脸色一变,冷声问道。
“不干嘛!”宗介之低声说道:“不过是有点东西落在这里了,现在准备拿回去罢了。”
婆婆闻言,失声叫道:“你要找兵人?”
“不错!”宗介之轻轻一笑:“那一招‘春蚕丝尽’,我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可能认错,救走了塞丽娜他们的人就是你吧。”
“我也不多啰嗦,把兵人交出来,我现在就走,免得到时候兵戈相见,伤了你我的和气。”
“你休想!”婆婆厉声说道:“兵人本身就是罪孽的集合体,是倒行逆施的产物,我绝不可能交出来让你们拿去为祸人间的。”
“是嘛!”宗介之脸色冷了下去,淡漠出声:“看来世上总有许多爱喝罚酒的人。”
“这里可是军队,你敢乱来?”婆婆心急如焚,偏偏身子又动弹困难,只能以军队来压人。
宗介之弹了弹手指,微微一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今天这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我们。”
婆婆脸色一变:“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但是架不住今夜汉市会出现几起重大险情,那些大头兵都出去维稳救灾去了,可不就没人打扰了吗?至于几个站岗放哨的,全部打晕就完事了。就这么简单,怎么,你以为我把人都杀了?别搞笑了,我可是全国代表,正经商人,违法犯罪的事我不做的。”
宗介之说的轻描淡写,婆婆却是心中巨震,看来对方已经失去耐心,开始从上往下施加压力了。
“考虑好了吗?书婷,同样的话我不想问第三遍。”
“你休想!”婆婆慢吞吞吐出几个字来。
“哈……”宗介之不怒反笑,站起身来,面朝喇嘛摆了摆手,喇嘛凝视他时许,点了点头,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向婆婆肋间轻轻一点,对方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神色,从床上跌落下来,翻滚着落到宗介之面前。
宗介之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低下头,冲着婆婆耳边说道:“刚才大师只是封了你的气脉,你若不交代,更厉害的可就来了!”
婆婆先重伤后中毒,如今又被折磨,冷汗簌簌滑落,神志已经迷迷糊糊,听到宗介之的话,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喘息声道:“你……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冥顽不宁!”
宗介之冷哼一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冲着喇嘛点了点头,对方神色凝重,双目微阖,枯槁的面容忽然透出晶莹的光泽,好似滑动的油膜。只见他扬起手来,骈起食中二指,向婆婆肩头轻轻一点,婆婆只觉一股汹涌的热流灌入体内,半边身子登时失去了知觉。
婆婆吃了一惊,好厉害的明王劲,比之明空藏也差不了多少了,伸手悄悄摸了摸双腿,果不其然,木木的就像一块石头。
正奇怪对方如何不继续动作时,喇嘛又出一指,点中她腰间,剧痛袭来,婆婆轻叫一声,挣扎欲起,可是双腿全无知觉,挣起一半,扑通一声又坐了下来,只恨不得立刻死去。
“滋味如何?”只听喇嘛出声叹道,声音极为刺耳:“中原向来崇尚穴道之说,如今我封了你承上启下的几处大穴,血凝不流,自然知觉全无,久而久之又会酸痛不堪,到时候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可愿意说了吗?”
婆婆木然躺在原地,大半个身子已经失去知觉,但又轻微颤抖着,意识模模糊糊,只觉得生机在一点点消逝。她努力抬起头来,恍惚之间,先是抿了抿嘴唇,随后张开嘴,做了一个“滚”的口型。
老喇嘛双眉倒立,脸罩寒霜,衣袍摆动,徐徐扬起右手,骈指如剑,向她眉心点来。只消这一下,就能把对方生机抹尽,送入地府。
就在喇嘛准备动手之时,宗介之一抬手,止住了对方,他起身蹲在婆婆身边,幽幽说道:“书婷,我一般只给人三次机会,但念在你是朋友的份上,我给你第四次,兵人在哪里?”语调不大,但语气冷的就像万年不化的坚冰,光听着声音都能让人汗毛倒竖。
“呵……呵……”
婆婆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大石,窒息感加上身上的酸麻胀痛简直难言,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一声沙沙的笑声,以此来回应宗介之不要痴心妄想。
宗介之抬头望天,强忍住心头的怒意,再低头时,脸上表情已经扭曲不堪,实在难以想象,这便是那位胸有平湖而面不改色的蜀地儒商。
他猛地抬手扯下床单,一把罩在婆婆头上,而后双手用力,使劲勒紧,一边勒一边恨声:“都要和我作对,都要和我作对,那就死……那就死!”
婆婆本就被折磨地只剩下半条命了,这会儿被床单勒住,已经到了送命的边缘,但死到临头,她反而没有丝毫恐惧,脑子里唯一想的是:阿欢,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好胆!”就在婆婆断气送命的当口,一声怒吼传来,惊天如雷,响彻夜空。
喇嘛心头一跳,转眼望去,一个年轻人身如龙蛇,飞跃而来,速度快地简直离谱,初时还有两百米距离,一眨眼,居然已经近在眼前。
宗介之见到来人是王一,脸色变了一变,连忙退到一边。那老喇嘛虽知来者不善,但也胸有傲气,不闪不避,伸手入袖,对着冲过来的王一就是当头一挥,照着头脸砸去,这一招看似全无出奇之处,空中却陡然刮起一阵劲风,只看来势,真是又凶又狠。
王一身子骤停,如同没有惯性,向后猛地跳开,毫厘之间避开这一击,对方指尖从鼻尖擦过,他右手挥洒,如封似闭,反手出了一记单鞭,只听身上筋骨跳动,劲响一串,噼里啪啦,好似一挂炮仗扔向喇嘛肋间,准备炸他个粉身碎骨。
老喇嘛吃了一惊,心叫不好,对方在那么快的速度之下都能强止惯性,可见身子素质十分变态,仓促之间,竟还能打出如此凌厉的一记反击,实为生平所遇之大敌。
念头刚刚闪过,王一单手已夹着劲风向他打来。老喇嘛慌忙翻身后仰,身子弯成一张大弓,但觉对方大手贴着面门飞过,“砰”地打在身后的墙壁上,墙壁如纸糊泥塑一般,直接塌了一半,冷风嗖地灌了进来。
老喇嘛心惊肉跳,还没回过神来,忽听宗介之一声大叫:“当心!”
转眼一看,王一已然无声无息欺近身旁,不由惊讶,这人是机器人吗?怎么都不用换气调息的!
原来刚才王一那石破天惊的一记单鞭只是虚招,他也知道对方不会和自己硬拼,故而紧随其后,偷下杀手。
只见王一右手缩回,五指虚握,抓向老喇嘛的喉咙。老喇嘛只听声势都开始心惊肉跳起来,再见对方五指指尖鲜红一片,显然是血气注入,劲达末梢,穿木碎石,不在话下。这要是让他抓准了,那还不得直接上西天?
电光石火之间,老喇嘛胸骨塌陷,缩矮二尺,身子则尽力一闪,避开了喉咙要害,但是劲风刮过头皮,依然掀起几条血痕,疼地他身子一抖,再不敢和王一硬拼,只能就地一滚,躲向一边。
王一却是冷喝一声,在他起身之时,提前一步,将他肩头拿住,老喇嘛还没反应过来,顿时感觉一股劲力透骨而入,汹涌袭来,慌忙运气反击。二者纠缠一处,竟是将他这具身体当作了较劲的战场。
初时二者还是旗鼓相当,老喇嘛升起一些信心,觉得对方年纪轻轻,劲力绝对没有自己老辣,当即使出“暗劲喷针”的招数,层层暗劲如针芒一般戳向王一手腕。
王一冷冷一笑,不闪不避,五指一紧,尽数受了这一记“暗劲喷针”,只是脸色轻松,看似毫不费力。
这人功夫怎么练的?难道成仙了?
老喇嘛心中大骇,作为当事人他感触最深,这一击可是他全力而出,不光阴狠,又兼力雄,即便是自己的死对头,天下五绝之一的明空藏,也绝做不到徒手硬接。可是此刻抓在自己肩上的大手,却犹如铜浇铁铸一般,针扎不透,水泼不进,不仅硬生生受了这一击不说,更是借力反逼,把它们又打回了自己体内。
老喇嘛顿感肩膀一冷,仿佛一股冷流窜入肩颈,右臂登时变得麻木不堪。接着耳边一声冷喝,一股提拔之力从王一手中传出,脚跟一颤,下盘都有了一种崩散之感,竟是要把自己如旱地拔葱一般地当空拎起来。
老喇嘛觉得王一是在羞辱自己,心中顿时羞恼,也是回以一声冷喝,腰马一沉,使出一招千斤坠,想要和王一再较量一场。可惜他想的挺美好,实际一秒都没有坚持住,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绑在一个巨型起重机上,身子嗖地一下,就已被王一单手举过头顶,悬在半空。
老喇嘛脑子跟浆糊一样,人直接就懵逼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王一哈哈一笑,如霸王举鼎一般,任他手足挥舞一阵,这才使劲一扔,将对方狠狠砸在墙上,也不追击,反身一跳,将虚弱不堪的婆婆一把抄在手中。
宗介之看着场中形势变化,竟无丝毫惧色,反而眼神炽热地盯着王一,嘴里呢喃道:“力拔山兮气盖世,这就是完美之躯吗?”
王一感受到对方目光,眉头微皱,这老东西什么眼神?怎么gay里gay气的。当下稳了稳心神,闲闲说道:“好久不见,宗先生。”
宗介之微微颔首,也是淡笑:“确实有段时日了,只是没想到再见面时,王小友更加神勇无敌。”
王一也是笑笑,说道:“人世沧桑,万物变化,做人岂能一成不变。只是……”他目光一凝,化为刀剑,沉声说道:“只是没想到宗先生会变得这么多,上一次还是胸有丘壑的墩墩长者,这一次就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杀人魔王。”
“哈哈哈……”宗介之一声长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古来成大事者,哪个身下不是白骨累累。华夏几千年历史,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成王败寇。只要我能赢到最后,焉知我今日所为是不是对呢?”
“王一,我从第一天起就十分欣赏你,你的身上有我梦寐以求的秘密,我知道你也很困惑这些变化,所以,何不加入与我一起解开这些秘密呢?或许……有朝一日,你将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真正的超人!怎么样,兴奋吗?”
“呵呵……”王一一声嗤笑,根本不为所动:“世间万物,皆有其道。尊道贵德,才是正途。我从未听说哪一位大德真修是从好弑滥杀中修炼出来的,殊不知似你这般以人命堆出来所谓成果,实已深入邪道而不知。”
“呵……邪道?”宗介之冷笑一声,不屑道:“何为正?何为邪?江湖可怕,比江湖更可怕的,是人心。恶人可怕。比恶人更可怕的,是正道。世间善恶本是同源,到最后说来说去也只是一句话,顺我着正;逆我者邪!”
他这话说的霸道无比,一股凛冽盖世之气扑面而来,王一天眼之内甚至可以看到缠绕在宗介之周身的冤孽正如火一般燃烧,衬地他整个人如魔如邪。
王一眉头紧皱,沉吟半晌,低声说道:“那鹰王呢?无论为友或是为仆,他都未曾负你,你明知他嫉恶如仇,却还这样做,就不怕他伤心吗?”
一说到秦钟越,宗介之脸上笑容渐敛,沉默了几秒,这才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岂能感情用事?只要成功,他自然会懂我。”
王一冷冷一笑:“那你这话就自己跟他说吧!”说着,让开身子,只见秦钟越眼眶通红,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双眸子定定不解地盯着宗介之,眼神里满是痛苦,失望,疑惑,愤恨,不一而足,却又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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