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所长回头看门口，只见刚刚还在负19层监控画面里闲步的J博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负12层中控室的门口，依然是闲庭缓步，慢慢走进来。

  “你其实有能力图了整个九所。”沈所长张了张嘴巴，说出了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他已经失去语言管理能力了。

  J教授低着头，手指一勾，摔得零件乱蹦的精神稳定头盔就浮到半空，零件自动归位复原，轻轻落在控制台上，绿灯常亮，显示为修好了。

  “不用去查信息部的记录了，我跟零九二扯的都是毫无营养的聊天打屁。”J教授神色肃穆，弯腰倚在墙上，一语道破：“这种无纲魔的本体一般在狄拉克之海-5级到-6级之间活动，只要组织一批耐受力比较强的同志，堕落至狄拉克之海-5能级深度，就能看到无纲魔的本体，宰掉本体，无纲魔在物理世界的躯壳就会死去，从而完成放逐。”

  “无纲魔？”俞冰清立刻打开小本子，飞快记录。她还是第一次接触狄拉克之海深层魔物的信息。

  “无纲魔基本上是人类在狄拉克之海侵蚀下扭曲或者变异的产物。连牛鬼蛇神都算不上，一群给牛鬼蛇神打工的垃圾、杂碎、炮灰，人类的叛徒。”J教授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口述，学生记笔记，那是旧日美好时光。

  沈所长问：“为什么叫做无纲魔？”

  J教授随手打开信息部的记录视频，一边拨动快进，一边说：“因为无纲魔是特别缺德的一小撮人类衍生出来的，种族特色是生娃没屁眼，所以他们的的消化道是一条死胡同管道，排泄途径就是那唯一的出口……”

  这时候，记录视频快进到了零九二在第19次观测实验中开展精神攻击的画面，并开启音频播放：

  “……反正我想去哪个国家就去哪个国家，打压你们这些下等人又何尝不是我发泄的方式呢？”

  “你们想骂死我，但是你们家里一年赚的钱我一天就花完了……”

  “我家那么多钱都是你们这些韭菜供的又怎能不喜欢你们呢？”

  “就喜欢你们这群小蜘蛛们支性难改的样子，你们这群韭菜，小蜘蛛，下等人，溅种，低溅老鼠，底层社畜……”

  因为有精神稳定头盔的帮助，沈所长和俞冰清都能保持正常的思考。俞冰清第一次听到零九二的精神攻击，蹙眉说：“这些精神攻击，不就是满嘴喷粪吗？”

  J教授抱胸纠正：“在医学上，称为排泄。”

  沈所长若有所思：“因为无纲魔的消化道只有一个出口，所以他们的排泄行为就是‘粪从口出’？”

  J教授补充：“对，无纲魔能够在排泄的同时，顺便造成精神污染。这也是无纲魔得到牛鬼蛇神广泛养殖的原因。”

  俞冰清捧着本子，眼睛笑成弯月：“J教授，你成功地让恶魔学知识变得通俗易懂。”

  沈所长却忧心忡忡，提出一个问题：“放逐方案初步明确，即组织一批同志堕落到狄拉克之海-5能级，消灭无纲魔本体。但是，有能力堕落到狄拉克之海-5能级的同志，却如同凤毛麟角啊！很多同志在完成任务之后，没能上浮到狄拉克之海面，反而坠溺、堕落、沉沦，有的人不仅叛变物理世界，还下沉到了狄拉克之海的更深处，变成了牛鬼蛇神，杀害了更多的战友……这条战线，对人才的消耗太大了！”

  J教授点了一支烟，低头不说话。

  实际上，无纲魔的泛滥，已经在暗示一个浩劫——狄拉克之海深处的牛鬼蛇神正在打破正能量和负能量的平衡，试图第三次入侵物理世界！

  这个社会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残余的正能量还能不能收容和放逐这些无纲魔？

  九所的处境，给这个问题划上巨大的问号！

  J教授变得少言寡语，正是意识到了危机迫近。

  俞冰清却浑然不知，傻了吧唧的欢天喜地：“各部门都有，抓紧整理第二十次观测的总结报告，在明天中午下班前交综合部汇总，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第二十次观测取得重大成果，大家辛苦了！”

  沈所长的情商在私下咆哮，明明是J教授个人的功绩，怎么轮得到旁观者站出来越俎代庖？但是这名旁观者急于树立自己的威信，其现实需求也客观存在，不至于当面驳斥，拆她的台。

  于是，沈所长替俞冰清补台，微笑对J教授说：“九所欠您人情了，等加完班，我私人出资，请J教授小酌两杯，另外，我会向所务会提交书面报告，在日常场合不再对你上羁押手段。”

  J教授义正辞严地拒绝：“喝酒就不必了，让我们抛开人情世故，保持清清爽爽的管理关系。”

  沈所长本能地竖起大拇指：“谁说J教授素质低？我看素质就很高嘛，那些落井下石的文章都是胡扯。”

  J教授继续说：“如果没别的事，我要抓紧时间去完成自然母亲交给我的重大使命了。”

  沈所长天真地问：“什么使命？”

  走到门口的J教授回头说：“繁衍。”

  正在喝水的俞冰清听到，一口水喷出来，捂着胸脯咳嗽，右臂支撑在指挥台上，背都咳弯了。

  沈所长已经没有能力去圆场了，这个补台难度堪比给跨海大桥打桥桩。

  “能保持通讯畅通吗？”沈所长弱弱地问。

  走廊里传来J教授的回声：“你说呢？”

  俞冰清急了，对J教授的轻浮行为深恶痛绝，咬牙切齿道：“那些媒体骂的对，素质低到令人作呕！沾花惹草，女性公敌！”

  沈所长狐疑地盯俞冰清:“他去繁衍，你急什么？”

  俞冰清欲言又止，像只干呕却呕不出来的猫，最后打个哈欠，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只是看不得老牛吃嫩草罢了。我去汇总观测结果了。”慢慢转身，然后赶紧离开。

  众所周知，加班具有边际效应，即加班效率随着加班时间的延长而递减，比如俞冰清安排信息部加班到半夜23:30分时，起身泡咖啡的程序员们就开始神志恍惚，逐渐从加班狗蜕变成乐子人。

  “快来看！虞美人又把编辑好的信息删了！”信息部运维科副科长黄维仿佛不想要年终奖，大逆不道地招呼小伙伴们来围观俞冰清的通讯解码加密页面。

  在这个页面中，俞冰清编辑通讯短信的每一个输入和删除动作，都忠实地上传到云端同步加密。

  俞冰清在信息部的绰号叫虞美人，原因是她不懂理工，对信息部的程序员爱答不理，显得高贵冷艳，故而得名。

  一听“虞美人”又在纠结短信措辞，原本挤在咖啡机前面的程序员“哗啦”涌到黄维的工位后面，学习虞美人的语言艺术：

  “教授同志，我对你的私人生活不感兴趣，仅仅是出于工作职责提醒一下，您参与的工作高度涉密，挑选这个时间去慰问失足妇女，恐怕欠妥当，个人建议，仅供参”

  黄维还没读完，这一大段文字就被虞美人疯狂删除，然后字斟句酌地改成另一种文风：

  “教授，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吗？你对我做过那些事又算什么”

  黄维刚读完，这耐人寻味的文字，就引起了乐子人的满堂哗然，正在议论纷纷时，虞美人又开始修改：

  “教授先生，自从考上您的研究生至今，我就一直关注您人生的起起落落落落落”

  黄维拍手喊道：“虞美人还挺能阴阳怪气！”

  旁边的硬件工程师用力打黄维脑袋，驳斥道：“不准你这样说我的女神！”

  黄维捂着脑袋喊道：“老张，这你都看不出来吗，你的女神正在被另一个男人折磨得不能自拔呢！”

  老张指着屏幕争辩道：“这些话都是指责，是指责你懂吗？语文及过格吗？”

  紧接着，虞美人继续输入的文字显示出来：“如果您要借酒消愁，大可以向昔日的学生倾诉，总比陌生人强的多吧？冰清的酒量也不错喔”

  黄维一读，引发所有人的惊诧，黄维指着屏幕问老张：“这不是撒娇是什么？老张你就接受现实吧！”

  老张攥着咖啡杯的手在颤抖，他睁大眼睛，盯紧屏幕，突然叫道：“删了！她又删了！看看她又改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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