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各怀心事，外面却传来父亲郁文贤的声音：“茉茉！”

  筱茉起身朝着门口看去，不一会儿，父亲就抱着小弟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很精神的老头。他从父亲身侧朝着筱茉他们打量。

  “茉茉，你外公来了。”郁文贤一见筱茉，就微笑着对她说道。

  筱茉一脸狐疑地朝着父亲身边的老头看去，坐在一边的卢氏也是一脸不解。这人她没见过呀？筱茉的外公，自己从前见到过，不长这样呀？

  “呵呵，亲家母，我是郑乌垄的郑智成，是秀枝的亲生父亲。”那个老头满脸笑容地对卢氏说道。

  啊，这位就是前世母亲嘴里说的，那个不靠谱的亲外公？筱茉终于知道自己前一世，为何对这位外公有些模糊的印象，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原来前世，外公的确是在筱茉还小的时候，来过他们家的。

  前世的时候，她肯定是在自己家里，不会到祖母这里来玩，估计外公也就到家来，匆匆地见了他们一面就离开了。与祖母都未曾打过照面，因为前世自己从来没有听祖母提到过这位外公。

  “你是郑老先生？怎么也没听秀枝提起过你呀？”卢氏满脸诧异，一边匆忙地放下手里的活计。但筱茉从她的话里，听出来自家祖母似乎是听说过这位姓郑的老头的，但又不是从自己母亲那里听说的。

  “呵呵，正是。说来话长，我跟秀枝她妈，很早以前就分开了。秀枝是跟着她妈长大的。”这位被祖母称为郑老先生的人说道。视线却往那块刚刚被卢氏放到墙角处的搓线瓦，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

  卢氏站起来，搓了搓手，道：“我这屋子窄小，坐都坐不下，怠慢郑老先生了。要不，我们还是去文贤那里坐下说话吧。”

  “亲家母，不用如此客气，我这人随意，草灰铺里也能躺下睡觉，哪里坐不了？”

  说着，这位郑老先生就越过筱茉的父亲，走入屋中，筱茉忙后退了几步，重新坐回了竹榻上。老先生也不等卢氏招呼他，就在筱茉身边的竹榻上坐了下来。

  卢氏见他已经在竹榻上坐下，忙朝着屋里头走，准备给郑老先生沏杯茶去。

  筱茉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这位外公看，他就是自家母亲说的擅卜卦，一生相信自己不能拥有钱财，得散财才能保命的亲外公？

  夏天满是星星眼：【擅卜卦？来了来了，这位肯定就是雷的大机缘！】

  郑老先生估计也察觉到了筱茉的目光，就朝着筱茉看了过来。

  嚯，好有神的眼睛啊！筱茉觉得他的眼光似乎都能洞穿自己的这身皮囊，看到芯子里去了。

  郑老先生看着筱茉，也眯了一下眼睛。这娃娃的命数怎么看不透了？

  “你是叫筱茉？”郑老先生问筱茉道。

  “嗯，外公。”筱茉老实地回答道。

  “今年几岁啦？”郑老先生又问道。

  “我六岁了。”这是按虚岁算的，南方这地方，一生下来就算一岁，过个年就是两岁。筱茉十二月生，没过半月就算是两岁了。

  郑老先生又转头去问文贤：“是腊月二十亥时生的吧？”

  文贤迟疑了一下，道：“时辰不是很清楚，日子是对的。”

  筱茉见郑老先生手指微动，嘴里喃喃地念了几句什么，最后又嘟哝了句“没错呀？”

  筱茉瞪大了眼睛，外公在给自己算命吗？

  夏天：【看着就是好厉害的样子，有木有？】

  “咦？不对，外甥女身上有异常！”郑老先生意念一动，一缕神识一瞬间扫向筱茉的识海。

  只是短短一瞬，筱茉只觉眼前似乎黑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但总觉得脑子里刚刚似乎被针扎了那么一下。

  “自家外甥女被哪来的孤魂野鬼给占了身子？”郑老先生一脸阴沉，“哼，胆敢在我面前作妖，看我一会不收拾你。”

  在筱茉识海里的夏天，此刻也惊得几欲魂飞魄散。“我操，刚刚那是什么东西，似乎要把我的意识都给洞穿了。”

  筱茉：【！？】

  正猜测间，里边的卢氏捧了一杯茶过来，一边将茶放到对面的长条桌上，一边说道：“郑老先生，这边坐，真是太怠慢你了，先喝杯粗茶。”

  “呵呵，无妨无妨，有口喝就好。”郑老先生朗声笑道，中气十足。

  自己站起来从对面桌上拿了茶杯来，却没有在长条桌边坐下，而是仍然坐回到方才坐的地方。

  筱茉对这位前世只闻其名，却没有什么印象的外公越发好奇了。自己从未听祖母对人用“老先生”这个称呼过，这称呼听着似有一份尊敬，但又有一种距离感。

  就比如说现在这位郑老先生口口声声叫着卢乐“亲家母”，但卢乐却不称呼郑老先生“亲家”，而一直称他为“郑老先生”。这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奇怪。

  “文贤，你也坐下吧。”郑老先生又对抱着孩子还站在门口附近的文贤说道。

  筱茉父亲抱着小儿子，坐在了刚才卢氏坐过的椅子上。筱茉哧溜一下从竹榻上下来，倚到父亲身边。再一次偷偷地朝着这位外公打量了起来。

  筱茉偷偷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郑老先生，这位老先生可以说得上是慈眉善目，看着一脸的慈祥。肥厚的双下巴，两边的耳朵大大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笑起来时闪着慈和的目光，若不是有着满头花白的头发，还有一样花白的胡子和眉毛，这么一眼看去，感觉就像个笑弥勒。

  郑老先生捧着茶杯，晃着脑袋吹了吹杯中的浮茶，轻啜了一口。接着就盖上杯盖，又朝着筱茉看了过来。

  这会他已经收起了眼里的精光，看着筱茉的目光很是和蔼。

  郑老先生其实早就知道自家闺女和眼前这个外甥女，分别是个什么样的命。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更何况，他这一生从事的职业就是看人的命。

  他知道自家闺女会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两个儿子，一个会入仕，另一个则从商，将来都会有出息。

  唯独她这个女儿茉茉却不太好，命途多舛，亲人无靠，一生辛劳，夙兴夜寐，却总无回报。直到四十岁上，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过上平顺的日子。

  至于自己的女儿秀枝，更是个不得善终的命。

  而这因由，多少还有他自己的责任。自己当年走了这一步，选择了这一行，便注定了要遭受五弊三缺之苦，于子女便多少也会有一些妨碍。

  若这世上有后悔药，他当年就绝对不会想着去开启那本金册了。这些年他想尽无数办法想找到一个破解之法，为儿女做些什么。

  他把自己的大儿子送给了别人，自小姓了别人的姓，后来又做了别人的上门女婿，成了家，立了业，与自己断了所有的往来。

  如今大儿子家里，生活虽然看着清贫一些，但总算是一家人和和美美，以后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可是这个女儿啊，唉，原以为度过了她那颠沛流离的不幸童年之后，她一生的劫数便能抵过去了。

  未曾想……唉，真是“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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