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卿琪和方斌互相搀扶着走向后宅。

  惨叫声传来。

  吕卿琪听出那是他的儿子。一声呼喊还没有喊出，他的儿子就以一种十分圆滚滚的形态“滚”到了他面前。

  “呜呜呜，父亲，这个女人她打我……”

  男子的双手与双脚绑在一起，膝盖下侧一根绳子穿过然后从脖子上绕过，最后一个大大的死结系在后背。因为太过于肥胖，身子没办法完全蜷缩，绳子被使劲扯着勒进肉里。杨柳依把这么一个“大肉球”踢到了吕卿琪跟前。

  吕卿琪看见自己儿子这副惨样，心中萌生起愤怒，但他又深刻的明白自己儿子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是什么，不免又感到一阵羞愧。他俯下身子，稳住还在左右摇晃的儿子，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夺眶而出。

  可儿子哪里知道自己老父亲此时复杂的心情，还和之前一样，大声叫嚷着：“父亲，快来救我啊，快让他们把这个死女人抓起来！妈的，戏弄本少爷，本少爷要把你卖进妓院，让你被千人尝、万夫骑，让你受尽唾弃！”

  看到此时儿子仍然嚣张不已的态度和不堪入耳的语言，吕卿琪终于恼羞成怒。他一拳重重砸在儿子脸上，随后又是往身子上踏上几脚，想要发怒却又无力地说道：“吕傲，你这个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吕傲没有想到一向宠爱自己恨不得把天上星星摘下来送给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对自己作出如此举动，一时间沉默惊讶地看着父亲。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父亲对他这个样子，是因为今晚来访的人——他身边站着的这个瘦削小老头和刚才那个欺辱自己的死女人。

  嚣张的气焰再次席卷了吕傲的全身：“父亲，你竟然为了一个死女人和一个老头打我i！他们算个屁啊！我今晚可是倒霉了。什么事都没成！呸！”

  吕傲死到临头还在嚣张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杨柳依。杨柳依能看出来，吕卿琪这个爹和吕傲这个儿子不是一种性格。看在方斌如此推崇吕卿琪的面子上，杨柳依本来的想法是废掉吕傲的双腿，至少让他不要再出去害人，顺便再用点私刑，折磨一下他，帮吕大人好好调教一下这个被宠坏的儿子，可如今看来，这吕傲的坏是已经入了根。想要彻底改变吕傲这样的人，只能让他下辈子再投胎重新做人。

  想法一出，杨柳依的匕首就已经架到吕傲的脖子上了。而且因为吕傲一直在扭动他那肥硕的身躯，匕首刚刚架上去，脖子上就已经添了两道血痕。

  “啊——啊——啊——死女人，我弄死你！”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吕傲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我的儿！”

  吕卿琪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直直跪在地上，扑下去抱住吕傲的身子，想要保他性命。

  “姑娘，我知道我的儿做了不应该的事情，但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姑娘，我恳求你，留我儿一条命。”

  吕卿琪的声音颤抖着，恳求的眼神看向杨柳依，就差给她磕头行大礼。

  方斌也跟着跪在吕卿琪身边，求情道：“杨姑娘，吕家就这一条独苗。打啊骂啊都可以，人命是万万不能儿戏的。”

  看着两位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只是为了保这个从来不知悔改坏事做尽的害虫，杨柳依此时只有深深的愤怒和无奈。她用力地点点头，扔掉了手中的匕首，站起身，指着房内，大声地说道：“好啊让我饶他一命是吧。你们去看看，去啊，去屋子里面看看，看看这个玩意做了什么事情！你们再听听，听听这个玩意说了什么！就因为是你的儿子？就因为是独苗？他就可以毫无愧疚不用改正的活着？太荒唐了吧。这个世道，还是什么世道！“

  杨柳依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

  吕卿琪和方斌面面相觑。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因为他们深知这个正在地上打滚的吕傲会做出什么事情。

  吵吵闹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吕卿琪从地上爬起，稍微整理一下衣服，擦掉脸上的泪水，走出宅院看看情况。

  不一时的功夫，吕卿琪就被一大帮人半推半赶地推进了宅院。

  “杨姑娘！”

  正是百香楼刚刚派出去寻找的所有的弟兄们。人群最前面的，是田大厨。

  他用自己宽广的身材和手中握着的两把菜刀，一路闯进了府衙。

  杨柳依见到众人的到来十分惊讶，但看到人群边缘站着的无事给她打了一个“他汇报”的手语后，杨柳依的心放了下来。

  “杨姑娘，烟儿呢？”

  老二从人群中挤出来，小跑到杨柳依面前，焦急的询问着。

  见杨柳依面露难色，甚至还红了眼眶，老二握紧杨柳依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追问：“烟儿呢？我问你，烟儿呢！”

  杨柳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伤悲，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滴滴答答停不下来。

  方斌拍了拍老二，指了指屋内：“先清场，让兄弟们都回去。有性格比较沉闷的兄弟吗？就两个人，进去把苏烟姑娘快快带走。”

  百香楼没有女人，方斌知道。沉闷性格的人口风也比较严谨一点，不太可能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清场自然是要将今晚事情的知晓范围缩小的越小越好。

  听完方斌的话，又瞥到了还绑在地上衣衫凌乱的男人，老二的性格和阅历又怎会想不出发生了什么。

  “妈的。”

  老二第一次爆了粗口。

  他让田大厨快速带着兄弟们先回百香楼，然后只留下了老马。

  田大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老二一个劲地催促他，让他快快离开。田大厨照做了。自从苏烟失踪以后，田大厨最后一点主心骨也被抽离了，他再也不敢做任何一点决定。甚至，他都不敢炒菜了。

  老马和老二走进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老二把苏烟扛在肩膀上。苏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脚底也用小被子包裹着，身上还绑了几根带子固定。老马在后面扶着苏烟的头，怀中紧紧抱着裹成一团的衣服。

  老二和老马的脸色都相当的难看。

  在二人侧身经过时，杨柳依小声嘱咐道：“烟儿用了迷药，但药效过去后她很可能会再次发病抽搐。先别回百香楼了，去医馆看看。无事在外面，具体的医馆位置后面再联系百香楼。”

  老二点点头，恨恨地盯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吕傲。他要把吕傲的模样刻进自己的脑子里，化成灰他都要记得吕傲这个人。等这场风波平息以后，他老二不算这笔账，誓不为人。

  一直看着老二三人离开，杨柳依才把心思重新放回到当下的局面上。

  “吕大人，”杨柳依已经不屑于再看吕傲一眼，如今她对吕卿琪也没有丝毫的客气：“你儿子的命，我现在给你留着。但后面别人来取，你保不保得住，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另外，如果苏烟有任何问题，除了你儿子的命，你的事情，咱俩也完不了。谁都保不住你。方伯不行，谁都不行。”

  杨柳依说完就要离开。她要抓紧时间回去安抚回到百香楼的兄弟们。

  方斌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杨柳依本就不想再和吕卿琪身边的人费口舌了，但看见方斌对自己不舍又羞愧的复杂眼神，还是停下脚步对方斌说道：“方伯，人性是复杂的。也许我今天听你的话，没有杀掉他，对我的交际关系上来说是对的。但我不敢苟同。如果我都没办法完全地恨一个人，那我也就不需要表达我的喜怒哀乐了，这样和能随便被别人碾死的蚂蚁有什么区别？”

  杨柳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带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

  方斌伸出手想要挽留说些什么，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喊住杨柳依了。

  扭头看去，吕卿琪正趴在吕傲身上，奋力地扭开着打死的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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