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的春节假期很快过去，大年初四林岚就上班了，大年十二叶诚就上班了，家里只剩下叶昭一个人。

但她没闲着，第二次从西疆回来后，她头脑中那些模糊的想法渐渐清晰，每天都拿着画笔写写画画，为了画得一张心目中完美的设计图，她甚至连续一个月花了上百张设计图，还依旧不满意。

就这样在家憋了两个月，武市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四月底了，这时候正是武市最好的时间，不冷不热满园春色，叶昭在家也坐不住了，加上朱大娘又给杜晓找了个别人要卖的平房，叶昭便帮着杜晓一起看看。

叶昭挑了周日回了二厂家属区，除了帮杜晓看看房子，也看看她上次匆忙买的小院，好久没去了不知道咋样了。

朱大娘看到叶昭笑得脸上满是皱纹，带着叶昭跟杜晓去了要卖房子的那户人家。

这套平房不带院子，听朱大娘说这是厂里第三批集体修建的家属区，都是一排排的前后平房，平日里左邻右舍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房子比较大，房间多，在当时也是不错的家属区。

叶昭跟杜晓看了下，确实如朱大娘所说，前房一共五间房子，对面后房还有两间小房子做配套，这两间房子一般就是一间吃饭一间做饭，家家户户在墙根下搭个棚子，放做饭用的柴火和无烟煤。

“这套房子怎么卖？”

杜晓见叶昭点头，问起房主价格。

房主犹豫片刻后道：“四千，这些家具我们要搬走。”

“四千的房子，连个院子都没有，太贵了。”

房主见杜晓这样说，咬咬牙道：“我们虽然没院子，但我们房间多，最多我给你便宜二百，三千八。”

杜晓其实还想再砍砍价，谁知房主突然哽咽起来。

“要不是日子真过不下去，我也不会卖房子，这是我家唯一的一套房子。厂子现在不行了，家里老婆生了重病，手里一分钱拿不出来，我真是没办法了。”

叶昭没想到这个四十多岁满脸愁苦的大叔卖房子是为了救媳妇，叶昭便问了下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大叔的媳妇没工作，生了重病只能自己花钱看，他不忍心看着媳妇就这么活生生被病拖死，把家里的钱都花完了，媳妇的病也没看好，现在只能卖房子了。

“四千块这房子我们买了，大叔你对你妻子重情重义，我们也没啥能帮的，就按你说的价格吧。”

第二天叶昭陪着杜晓，一起跟大叔办了过户手续，把四千块给了卖房的大叔，叶昭又给了这个大叔一千块钱。

“这点钱是我一点心意，您拿着给您妻子和孩子们买些好吃的，你家老二今年要高考，孩子的营养得跟上，您别推辞了，等孩子们考上大学，您和您妻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叶昭昨晚回去后想起这大叔的事情，实在于心不忍，便想着帮一把，好在大叔妻子得的是肾病综合征，这个病是可以治好的，就是治病时间长花费巨大。

大叔拿着叶昭给的钱，当即就要给叶昭下跪，被叶昭一把拉了起来。

“您要是相信我，就去陆总找肾病科的陆主任，陆主任水平很高的，您就说是我让您去找他的，我叫叶昭，您是二厂职工，应该也听说过我。”

男人哽咽着，“小叶同志，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房子我已经找到了，这几天我就就搬。”

“你媳妇的病能治好，别灰心，好好治疗肯定能好的，如果以后还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杜晓或者朱大娘联系我。”

叶昭虽然做不到帮助所有的人，但她觉得自己只要遇见了，能帮就帮一下。

办完手续后，杜晓给了朱大娘三百块钱，朱大娘推辞不掉只能收下。

“说句不怕你两笑话的事，小杜给我这三百块钱，能顶不少事，厂子现在效益不好，可家里哪哪都要花钱，我有没有退休工资，家里全靠你朱大爷和我家老大还有老大媳妇三个人赚钱养家。”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叶昭和杜晓没说两句话便告辞走了。

“小叶，等再过两个月，西红柿就熟了，到时候来大娘家吃，今年你朱大爷上的全是饼肥，西红柿绝对好吃。”

“好的大娘。”

叶昭笑着应下，被杜晓挽着胳膊出了门。

“中午想吃什么？”

叶昭思索了一下，“吃烤鱼吧，这段时间没什么胃口，点个辣乎乎的烤鱼，再配上冰凉的橘子汽水。”

杜晓笑道；“行，我请客，庆祝我买了房。”

“把杨杰叫上，不然咱们两个吃不完。”

“他今天值班，每天忙得很。”

两人边儿走边儿说，路过小卖部，被几个嫂子喊住，其中有个嫂子人还挺不错的，叶昭过去打了个招呼，其他嫂子问起叶昭现在在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就是在家画画设计图，靠卖图为生吧。”

“设计图，那能卖多少钱？”

叶昭略略思考了一下，“几万块吧。”

众嫂子惊呼，“几万块，这么多钱？”

“会画图这么赚钱，那咱们厂技术科那些人都会画图，他们咋不出去赚外快啊。”

“那能一样吗？他们要是画的图好，厂里的衣服能卖不动吗？小叶同志当年给厂里现做的设计图，当时就让老外下了上百万的订单啊。”

众人回想起前年的好日子，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还是楼厂长在的时候好，现在这个真的是！”

“哎，别乱说。”

“我乱说啥了，当初厂里一个月连工资带奖金能发二三百块，现在就过年那个月发了一百多块，现在生活费都发不起了，我男人说这个月搞不好工资都发不下来。”

“啥？这个月不发工资？”

“我家还等着用钱呢，娃读书老人买药，不发工资我家咋过啊。”

众嫂子听到不发工资，全都气得嚷嚷起来，叶昭跟杜晓趁机离开。

“杜晓，我看厂里马上就不太平了，你记着万一大家要闹腾，你躲远些，别被误伤。”

杜晓眉头紧锁，她因为一下子有了几百万，根本不在意工资发多少，想不到现在形势这么严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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