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容震动，不想临死前，丽妃唤我近前，却是要说这些，想替南宫澈洗清误会。她是这样的爱他，无怨无悔。而我，从始至终，并不能觉察南宫澈的苦心，是否代表，自己对这个曾经爱过的男子，了解得太少太少？

丽妃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吓得我忙喊：“都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御医啊！”

手，却被女子抓住，她朝我一笑，摇了摇头，忽而大声道：“所有的罪过，我一人承担便是。请皇后，饶过南宫家上下一百四十三条性命，好么？”

是谁说丽妃素来骄横，心狠手辣的？临近生命的尽头，她却记得要保全自己的家仆以及亲人，记得一力担下所有的罪。

我流着泪点头，“好，本宫答应你。”

丽妃笑了，是那样舒心的笑，彷佛再无牵挂，眼中的光彩渐渐暗下去。

“墨迟，对不起，若有来世，我真想与你做一对好姐妹、好朋友。不争不抢。那该多好啊！”

“丽妃，丽妃！容儿……”我嘶声大喊，却再也唤不回曾经那个娇纵不可一世，曾将我狠狠踩于脚下的女子了。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我低低的抽泣声，竟是再无别的声响。或许，谁也不曾料想，素来刚强霸道的丽妃，会那样轻易就范，还选择了自尽这样决绝的了断方式，结束了自己尚短的人生！毕竟，无论摆在面前的是怎样的铁证，她到底还是南宫家的大小姐，想那南宫家在离国显赫一时，势力扎根朝野，可谓根深蒂固。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她要保命，并不是一件难事。再者，我一直是想要保存她的。

“容儿，容儿，你怎生这样的傻啊？”抱着怀里已无声息的女子，思及她临终前的话，我不禁悲从心生。

有人轻轻近前，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柔语劝慰：“皇后娘娘，丽妃已经去了，您就别太伤心，仔细哭坏了身子。再者，她这般，也是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众人，才出此下策，并不值得您如此难过。”

我猛地拍落那人的手，见她双眼通红，装着一副万分难过的模样，不禁冷笑起来，咬牙道：“慕容晴，少在这里假惺惺！你已经如愿以偿了，还来这里演什么戏？你和丽妃之间，便有再多的恩怨，可她到底是与你一齐相伴长大。你的心肠，怎就生得这般歹毒！”

慕容晴抽搭着鼻子，满是委屈，“皇后娘娘，您误会臣妾了。臣妾……臣妾并无私心，只是想替婉……”

一个狠狠的耳光，将女子未完的话打断在唇边。慕容晴倒在地上，发髻散开，捂着脸，望着我的眸光有清洌的寒光一闪而逝，随即垂下头去，委屈地哭着：“臣妾知错，不该上前去劝慰皇后。臣妾明明知道，皇后心中对臣妾一直有误解，最不喜的就是臣妾。便是臣妾有再多的不是，也请皇后消消气，仔细打疼了手，或是气坏了身子，那臣妾的罪过便更大了。”

瞧这女人，一字一句，皆是指着我以皇后之尊压她一头，欺负她呢。

汝夏王见情形不对，忙亲自去上前搀了慕容晴起身，赔笑道：“贵嫔，皇后心地良善，连素来与她最不和睦的丽妃都能原谅，又怎会有意针对你呢？只不过是见丽妃去了，心里头一时绕不过弯来，难免言行有所偏颇罢了。你向来最能体谅人，便不要放在心上了。”

慕容晴垂着头，一味的落泪，也不知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抽抽搭搭道：“王爷多虑了。臣妾哪敢与皇后记仇？不过，就是觉着有点委屈罢了。也不知这丽妃是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皇后，我记得，从前皇后与我最是亲厚了。怎料得今日……”

这说着说着，她倒是愈发委屈得不行，索性又哭起来了。看来，不给众位大臣留下一个我这个皇后蛮横无礼，欺负妃嫔的坏印象，她是不肯罢休呢。

我原先还气得不行，胸脯一起一伏的，此刻听了慕容晴的话后，略平顺心中的怒火，不由一笑，歉然道：“哎，可不是本宫糊涂了么？这宫里头，若论温良贤淑，与本宫的情分，哪个能比得过贵嫔去？可叹本宫方才一时失了常态，竟出手打了贵嫔，真真是愧疚得很。贵嫔，脸还疼么？”

见我转变得这么快，慕容晴和边上的人俱是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不知我这唱的是哪一出。

“皇，皇后……”

我嘴角的笑意愈深，伸手捞起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和颜悦色道：“方才，本宫下手有些重，那也是心里头一时缓不过来。无论丽妃犯下了什么错，到底，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怕只怕，方才本宫打疼的不只是贵嫔的脸，还有心吧？本宫，本宫真是糊涂哪，该打。”

说着，我扬手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只不过有人手疾眼快地牢牢抓住了我的手，没真的打成。

“皇后，使不得！”

这一句，竟是异口同声。

我暗自抿唇而笑，一早料准了一旁的汝夏王不会看着我真打下去，可是，这却给了我一个极好的台阶。无论我心里多么憎恶慕容晴，此刻，还不是与她正式撕破脸皮的时候。也许，取得解药一事，她还能襄助我一二。只要能找着对她有益之处，慕容晴，她不会拒绝我。

果然，见我的手没真的落下去，慕容晴眼底极快滑过一抹愤恨不甘，但终究不曾在面上露出分毫，脸上堆着笑，庆幸道：“还好王爷拦得及时，若真伤着了皇后，那臣妾可就愈发无地自容了。臣妾微鄙之躯，怎比得皇后金枝玉贵？“

我含笑道：“虽说本宫贵为国母，与贵嫔是尊卑有别。但贵嫔此言，也太妄自菲薄自身了，本宫可不依你这般自轻呢。”

慕容晴怎料我会这般顺话而下，着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笑容略显僵硬，“皇后教训得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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