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丽妃蹙起眉头，作为难状，可转瞬却沉下脸来，“此计不可行。云妃恨你入骨，你若落到了她的手里，本宫可不敢担保她会否一怒之下，一剑结果了你。若你死了，接下来的戏还要怎么唱下去？云墨迟，你妄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婉婉的命么？本宫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云妃恨你入骨，你若落到了她的手里，本宫可不敢担保她会否一怒之下，一剑结果了你。

丽妃的话回旋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是怎生的催人心肝！能让昔日与自己亲厚的姐姐这般痛恨自己，欲杀之而后快，莫非真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太过失败？四皇姐，要如何做，你才会信我从无与你争夺秦珩之心？要如何做，你我姐妹二人才能冰释前嫌，重复往昔？我真的，不愿与你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姐妹自相残杀。如此，便是死了，又叫我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父皇？

我望着她，眼中的泪飘落，碎裂在风中，一如胸膛里心碎的清脆声响，“这个你且放心，我自有办法教她不杀我。毕竟，此时此刻，我还不想死。没见着沐昕最后一面，我如何舍不得就此死去？”

怀中的女子身子颤颤发抖，似乎在低声饮泣。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兄长；也许，是为了我这个与她哥哥有缘无分的嫂嫂。

许是我面容中的悲戚打动了丽妃，她的语气软和了几分，仍是迟疑，“纵然你无心求死，可你又有何法可使得云妃不杀你？须知她已公告你身为离国帝妃，却不知廉耻，勾引姐夫夜帝，欲坏她大好姻缘，她已宣称自此与你脱离姐妹关系。只怕，是不会对你顾念一丝旧日的姐妹情分的。”

说我妇德有亏，勾引姐夫夜帝，破坏她大好姻缘？这般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也亏她说得出口？将我置于世人众矢之的的，毁我清誉的，竟是我的亲姐姐！

悲兮。哀兮。

我仰头缓缓而笑，难掩心中的悲凉，“自然，那是自然。我虽天真，却也不曾奢望过此时此刻她会对我顾念着从前的姐妹情分。”

丽妃不屑地撇撇嘴，“你心里既已清楚，此去岂非自寻死路？”

我勾唇笑了笑，不无苦涩道：“丽妃，这世上，或许没有永远的姐妹，却有永远的利益。我若还有一分被她利用的价值，她便一日不会杀我。再者，她对我积怨已深，无非是为了夜帝。如若我有法子可令得夜帝厌弃我，从此对她回心转意，你说，她还会舍得杀我么？”

丽妃诧异地扬眉，顿起了兴趣，“哦，那你可有办法让澈哥哥也……”

她未完的话，我自是明白的。

笑了笑，我淡淡道：“若没了我，这场战争便只剩下你和慕容晴二人。成败与否，便端看你们二人各自的本事了。我并不能为你承诺什么。”

丽妃会意地一笑，静静看我，意味已是十分明显。她不信任我，她要看到真切的行动，即便我此刻说得多么动听，那也只是空谈，不是么？

想着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情，我虽已抱定决心，心仍是忍不住一阵阵地抽搐。面上却不肯露出一丝惊慌惧怕之色，冷静道：“请丽妃先将婉婉移至别处，请来大夫为她好生诊治。”

接下来的血腥，我并不想让婉婉见到。即便，日后总有相见的一日。但，能避过一时，也是好的。我并不想让这一幕成为她心中永恒的痛。

丽妃点点头，也明白我的意思，一旁当即有侍卫欲上前扶走婉婉，却被福兴抢先一步。

“劳烦云姑娘将我家三小姐交给属下，属下……必定会悉心照顾好三小姐的。”

福兴说得颇为诚恳，而我也相信，他心里当真是这般想的。即便他出卖了南宫澈，出卖了婉婉和我，可我仍旧相信，他内心深处仍存有良善。再者，较之在场余下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我更愿意相信福兴。

婉婉却犹自不肯随他走，别过脸去，显然对他方才的背弃尚不能释怀。

我忙柔声安抚：“婉婉，听话。便当是为了我，为了你的哥哥，好么？”

福兴也心知婉婉为何如此对他，愧疚得低垂着头，恳切道：“三小姐，属下自知对不起您、对不起侯爷，但请您……请您再相信属下一次，好么？”

婉婉终究是跟着福兴走了，我相信，没有了我，丽妃这一路上定会善待她的。我并不太担心。

目送着婉婉离去的身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我只不断朝她挥手，一任泪水模糊了双眼。

“本宫已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云墨迟，你也该拿出你的诚意来了吧？”

我回头一笑，并不介意让她见着我流泪不舍的样子，“请为我松绑。”

丽妃没有多作考虑就答应了我的要求，毕竟，此处侍卫环立，皆是她的人，以我一介弱女子之躯，是做不出什么大事来的。

松绑之后，我揉着酸痛的手腕，对着身后的侍卫抬头一笑：“这位大哥，请将匕首借我一用。”

那侍卫面露为难，见丽妃也点了点头，这才从怀中掏出匕首递给我，“给。”

我道一句“多谢”，抽出匕首，那一刹寒光晃得我双眸微微刺痛，却抵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我对着面前的丽妃嫣然一笑，“还好，此刻还有你记着我最美的样子。”

音犹在，手起刀落，鲜血溅了一地，痛苦的呼声响彻在这片宁静的世外桃源里，直穿云霄，经久不散。

浑浑噩噩，不知是昏睡了几日，只觉得自己如一叶海上的浮萍，起起落落，身不由己。然，左边面颊上的疼痛，一直不曾消逝过，它们化作一个个可怖的梦魇，纠缠着我，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

挥刀自毁容颜的那一幕，一次次在脑海里重现，每每如尖刀般穿心而过，而后复出，复穿心而过，如此周而复返，生生撕裂着我心上的伤口，直至血肉模糊，直至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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