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已禁不住为丽妃的这句话拍手称快，心里暗道：这个丽妃，脾气还是一如从前的跋扈爽利，一点话也藏不住。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可如今时移世易，此番她的话，倒真真是大快我心。

慕容贵嫔的面色略变了变，似有些难堪，咬着嘴唇，眼睛里渐渐泛起一层水光。

婉婉见势不对，忙扶住她，柔声安慰着，一面怪责地望向丽妃，“二姐姐，一人便少说一句罢。咱们几人都是一块儿相伴长大的，何苦闹得这般田地？日后总还要相见的不是么？”

就连南宫澈也禁不住轻声斥责：“容儿，你是有些过分了。便是逞一时口快，也不能这般伤人。还不快给晴儿陪个不是。”

“澈哥哥。”丽妃咬着下唇，眸子水汪汪，透着一股子倔强，显然是不情愿给慕容贵嫔陪不是，又怕惹得南宫澈不快。

那慕容贵嫔垂首不语，以她向来温婉的性子，竟没有出面打圆场，看来这两人之间结下的梁子已是由来已久。

我看着暗地里剑拔弩张的二人，心下已有了决定，拉一拉南宫澈的衣袖，做满面疲惫状，“沐昕，我累了。”

言下之意，已是十分明显。

南宫澈用大衣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眸光温柔如天边的月色，睇一眼满脸委屈的丽妃，轻声道：“天色已晚，先回去罢。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众人各怀心思，却无人表异议，遂骑马往回走。

回了营地，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打量一圈，竟也没见着汝夏王，不由私下里留了个心眼。

一路上，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心里搁了些事，说不出是什么，却总放不下。只觉得现在的这一切处处皆透着一股子诡异，就像是一环扣一环的迷城，进局容易，出局难。似乎眼前的这一切，进行得有些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反倒教人生出一丝不踏实的感觉来。彷佛，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以为胜券在握的我们，其实是别人棋盘里的棋子，每一步的心思皆被人猜得透透的。慕容瑜，那样一个精明如狐狸的人，他一早就看穿了一切，又怎会一点准备都不做，就如此轻易地甘心被算计？再者，他临行前交待汝夏王的话似暗藏深意，也许，只有找到汝夏王，才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迟儿，你今晚想与谁一起？”

似有人轻声问我，我如梦初醒，一脸怔松，“沐昕，你方才与我说话了么？”

婉婉跳进我和南宫澈中间，一边挽住一人，嬉笑道：“云姐姐你方才想什么呢？就连哥哥问话你也没听见。我哥哥方才问你，今晚要与谁一起？”

“呃……”我迷惘地望着这兄妹二人，仍是没明白过来。

南宫澈淡淡笑着，“容儿和婉婉来得匆忙，帐篷不够，是以要你和她们二人中的一个共用一帐。你想和谁一起？”

我这才恍然大悟，目光轻轻擦过众女的脸庞，嘴角不觉扬起，给出了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答案，“我与丽妃娘娘在宫中时便交好，倒愿意与她一叙旧情，只不知她愿不愿意？”

丽妃倒是个聪明的，笑了笑，第一次没撂我的脸，“荣幸之至。”

后宫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利益一致时，便可结成同盟。这个浅显的道理，我懂得，丽妃自然也懂得。且又是在南宫澈面前，我便不待见她，也还是得笑脸相迎。

“这，迟儿，你当真要与容儿一起？我看你似乎与婉婉和晴儿一起更为妥当些吧。”南宫澈望着并肩站立的我和丽妃，不无担忧道。

也是，此刻任谁见着了我与丽妃笑盈盈挽手而立的样子，也会觉得毛骨悚然罢。原先那样两个势同水火的人，在宫中斗得昏天暗地，一度欲置对方于死地，此刻却是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怎生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婉婉看了兄长一眼，忙过来和我撒娇：“是呀，云姐姐。婉婉许久没见你了，你怎的不选我呢？我偷偷告诉你哦，二姐姐睡姿甚是不雅，还有起床气，你若要她一起，可小心晚上睡不安生。”

她这一打趣，倒逗得在场诸人皆忍俊不禁。

丽妃难得地闹了个大红脸，瞥了婉婉一眼，嗔怪：“我说婉儿，你还记着我是你二姐姐，有你这般偏帮外人来打趣自家姐妹的么？”

婉婉朝她扮了个鬼脸，“我说的是实情。再者，云姐姐哪里是什么外人了？”

丽妃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不再理她，遂转向一旁但笑不语的南宫澈，撅起小嘴，不依不饶道：“澈哥哥，婉婉不懂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怕我欺辱了你的心上人不成？你可要弄清楚，不是我挑的她，可是她自己选的我。我还委屈着呢。”

南宫澈直无奈地笑着摇头，“可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难怪孔子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贤说的话果真是至理名言。此事我便不管了，由着你们去吧。”

如此，旁的人自是再无别话。我刚从生死关头回头，一身风尘仆仆，自是疲惫不堪。南宫澈见我面上倦倦，遂亲自送我和丽妃回去。

婉婉倒是一脸依依不舍，但见我精神不济，却也不好跟去叨扰我，遂只得站在慕容贵嫔身侧，软声道：“云姐姐，我明日再去看你。”

我朝她笑着点点头。

临行前，借着话别的机会，慕容贵嫔走过来附在我耳边悄悄问了一句：“妹妹果真决定了么？选她弃我？不后悔？”

我只笑笑，没有回答，扶额作疲倦状，“姐姐，妹妹也有许多话要与姐姐说，可今日委实累了，改日再叙好么？”

当着南宫澈等人的面，她到底不好再问我什么，只温言笑道：“那妹妹快些回去休息罢，本宫改日再去叨扰。”

我遂牵过丽妃的手，一行人施施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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