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七爷家的院子不小，明落尘的符却是对着房子地基用的，不多不少，七七四十九张。

　　她不知道下面埋了什么东西，但该怎么起棺，她从棺材铺那买来了办法。

　　她现在做的，是起棺前的准备工作。

　　阴石正让人从家里拿过来，而起棺也需要看时间，她还有大把时间。

　　地基涌出来的死气只在院子里四溢，而且在逐渐上升。

　　他们刚来的时候只是漫过脚踝，这会儿已经到了膝盖的位置，蔓延的速度十分惊人。

　　明落尘专心画符，每一张她都不敢大意，而她在画到三十几张的时候，额头开始渗出汗水，额前的头发黏在了额头上。

　　十月底的京城，已经秋风凉凉，哪怕太阳高照，温度还是适宜的。

　　严如雪注意到小姑娘的汗水，拿出口袋里的手帕，轻轻触碰，替她擦汗。

　　明落尘没有片刻的停歇，但低下的头藏不住弯起的嘴角。

　　严如雪不敢过多动作，简单帮小姑娘擦了一遍汗后继续在旁边静等。中途又动了一次手，又继续等待。

　　明落尘勾起最后一笔，嘴里吐了一口浑浊之气。

　　她有段时间没有这么费劲了，而她近段时间疏于练习，她对画好所有的符所用的时间不是很满意。明明可以不这么累的，也可以不这么久的，这就是她偷懒的结果。

　　画好了？严如雪看到停笔的小姑娘，他再次替她擦汗。

　　明落尘仰着脸让严如雪擦，微微嘟嘴，画好了。

　　小姑娘嘟嘴的样子勾得严如雪想也没想低头就是一亲，旁边抱着狐狸崽围观的夜十二心里那个郁闷，爷又开始了，又开始撒狗粮了，真是一点都不让单身狗活了！

　　严如雪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明落尘眨了眨眼睛，笑得更勾人了，再亲一个吧。

　　从她的角度，正好对上严如雪的眼睛。

　　阳光明丽，瞳眸幽幽，她喜欢这个角度的他。

　　小姑娘的小小要求，严如雪乐于满足。

　　严如雪落下第二吻，明落尘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抽身而起。

　　严如雪借力单膝跪下，轻吻，成了浅吻，再到深吻。

　　他扶住小姑娘的后腰不让她躺下，但她在他的臂弯里弯着腰与他亲密接触。

　　他结束吮吻时，小姑娘的眼睛里流窜着绮丽之色，而她脸红轻喘着气的娇媚样子，让他胸口的火热再度提升温度。

　　真想不放过你。严如雪抵着小姑娘的耳际说道。

　　明落尘还弯着腰让身体的支撑点全落在严如雪的臂弯中，她听了他的话后，轻快地笑出声，好啊，不过你只能等。

　　你，值得等。

　　严如雪的情话让明落尘心里甜甜的，她没谈过恋爱，但她觉得，这份甜甜的初恋其实很不错，至少比她吃到糖还甜。

　　她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现在，她很满足。

　　两人迎着秋日的光与风，似乎融入了这般旖旎的涟漪中。

　　夜十二捂住狐狸崽的眼睛，想挡住这只的好奇眼神，可它不干，伸爪子挠他，真是，你还小，别看，小心长针眼。

　　吱吱吱吱！

　　伴随着狐狸崽的叫声，重机的引擎声打破了严如雪和明落尘之间的粉红圈。

　　严如雪扶好小姑娘，让她坐稳，他站起来时腿部发麻，却像无事一般忍着麻意转头。

　　夜十三从家里带来了阴石。

　　明落尘依旧坐在地上，她接过夜十三带来的阴石后把这一堆石头倒在地上，开始挑合适的。

　　阴石足够多，明落尘挑了五块。

　　阴玉和阴石上必须画符，明落尘继续动笔。

　　明落尘要用它们做起棺的阵眼，所以阵眼上的符画成后，她还需要等时间。

　　早上十一点多，明落尘和夜十二坐在地上吃盒饭，狐狸崽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结果一包小肉干都没绕出来，委屈得吱吱吱吱叫。

　　不是不给你吃，是十二没带够你的小肉干，你要怪，就怪他。明落尘嚼着从凤栖阁打包的饭菜，使劲地填饱肚子。

　　她和夜十二等够时间进去后，没那么快出来，不吃饱意味着可能要饿两顿，所以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再干活更重要了。

　　狐狸崽听懂了，它冲着夜十二使劲叫。

　　夜十二也很委屈，他哪里知道这一趟出来会这么久，再说它又贪吃，吃着吃着把粮都吃完了，怎么能怪他呢？

　　我让人送过来了。严如雪打完电话回来，把他的那份饭菜放在小姑娘面前，他还不饿。

　　明落尘伸手碰了碰狐狸崽的尾巴，听到没有，你爹多疼你。

　　我下午要回公司一趟，十三留在这里守着，有什么让她去办。

　　严如雪对明落尘说，他不得不离开，而他对小姑娘是放心的。

　　明落尘点头，去吧去吧，你在这里也是干等，还不如去忙，不然你又要熬夜了。我听奶奶说，你最近熬夜的次数有点多。男人熬夜除了掉头发早秃顶，还会伤肝伤肾影响那啥，为了我以后的幸福着想，你该注意就注意，别让我的幸福太短暂。

　　咳咳咳咳！夜十二当场呛饭。

　　明落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说错。

　　夜十二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参与这话题的讨论。

　　你最近熬夜的次数也不少。严如雪对小姑娘说。

　　明落尘咬着筷子对严如雪笑着说：我年轻啊，熬得起。

　　夜十二近距离地感受了自家爷心口中刀的感觉，他不敢看爷的脸色，忍着笑低头努力扒饭，就怕爷一个不高兴拿他开刀。

　　严如雪的确真实地受到了伤害，他眯着眼睛看自家的小姑娘，他感觉，小姑娘有时候，挺乐于对他放冷箭的。

　　明落尘，也许，我们该找个时间，认真地交流一下某方面的事。

　　明落尘假装听不出严如雪的暗示，高三学生，学习要紧。

　　等结束了这次的事情，你好好学习，不然，我们深入交流一下别的事。严如雪当场改了口风。

　　小姑娘还小，他不能冲动。

　　**

　　严如雪在明落尘和夜十二进院子后不久就离开了，夜十三留在院子外等着。

　　因为夜十二看不到死气，明落尘把东西交给了他，让他找个地方放下，然后她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再叫他拿。

　　夜十二身上有她的符，她又在他命宫上点了血砂，所以他进来后，漫到腰部的死气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尽管他进院子时感觉身上凉了不少。

　　十二，相隔一臂的距离放一张。明落尘在摆放好做阵眼的阴玉和阴石后，拿了两张符做示范，让夜十二照着的样子，把剩下的符依次放好。

　　夜十二手里拿着一沓的符，落尘小姐，不需要东西压一下？会不会被风吹走，好像起风了。

　　明落尘指着地上已经放好的两张符，你看我刚放的，飞了吗？

　　可能你放的不飞，我放的飞呢？夜十二说。

　　你画的会飞，我画的不会飞，放心放下来，别废话，没时间了。

　　她不需要告诉他，这院子里已经死气弥漫，这些符只会被压在地上，即便是有风，也吹不起来。

　　夜十二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放符，他一张张地按距离全部放好后，发现即使有风，还真的没有一张符是被吹动的。

　　符是经他手放下来的，他知道一张符有多重。

　　他拿着符的时候，风都能吹动，为什么放地上了却一动不动？

　　夜十二心里很是疑惑，但疑惑随着明落尘交代的下一件事就消散了。

　　他没空胡思乱想，做事要紧，而且他懂那么多也没用，他又不要学习落尘小姐的本事。

　　明落尘趁着夜十二放符的时候，她开始点香。等他放好，她手上的香也点燃了。

　　像这样，三支香，插在符上。明落尘拿着三支香，弯腰插在了符上，给夜十二做示范，然后分了手上一半的香给他，两人分工合作。

　　四十九张符上都插好了香后，明落尘看到涌出来的死气速度变慢了，但这样还不行，她要消耗下面的死气，不然无法起棺。

　　落尘小姐，还有三分钟十二点。夜十二在旁边提醒。

　　明落尘之前交代夜十二记得提醒时间，果然时间快到了，他开口提醒。

　　她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了装着水沉香烛的盒子，盒子一开，一股水沉香驱散了身边的臭腥味，明落尘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明落尘走到棺东位置，点符点烛再点香。

　　一套简单的点香烛动作却不知为何紧紧地吸引了夜十二的目光，他的眼睛里跟着浮现了迷离。

　　十二，醒！明落尘插好了水沉香烛，动声叫了夜十二。

　　夜十二浑身一震，眼里的迷离散去，我，怎么了？

　　正常反应，这香烛能引生气，你只要保持清醒，就不会有事。明落尘从他身边经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十二因为明落尘的拍肩动作浑身轻松，果然，落尘小姐这一行，充满了神秘色彩。

　　**

　　起棺前要散死气，借着正午的阳光，阳胜阴，加上水沉香烛引生气，剩下的是等待。

　　明落尘接下来是手工时间，她要把整整两箱的金箔纸和银箔纸都折成金银元宝。

　　明落尘让夜十二把箱子搬到了水沉香烛旁，只有这一块地方，她才会坐下来。

　　两人坐地上顶着阳光动手，折好的金银元宝直接丢进坑里。

　　他们并不是一直折着金银元宝，每当一炷香时间后，他们会再次点香插香。

　　明落尘留神注意着，香不能断。

　　下午五点多，阳光柔和得如同涓涓流水。

　　夜十二坐在水沉香烛旁几个小时，之前他都没反应过来，这时他终于感觉不对劲，落尘小姐，这香烛怎么能烧这么久？

　　一百万的东西烧一下就没了，你觉得我会买吗？明落尘发现镇符的香又快烧完了，她站起来活动手脚，然后又拿了几扎香点燃。

　　夜十二等香好了才站起来，他又一张张的符插过去。

　　他准备插在第十九张符的时候，他发现符纸竟然黑了一角，他有些紧张地抬头，落尘小姐，这里有张符变黑了。

　　明落尘离他不远，她拿着剩下的香走过来交给夜十二，让他继续插，她来处理眼前的符。

　　符黑，不是好兆头。

　　明落尘还是把手上的香插在了符上。

　　她需要重新画符。

　　夜十二插完香准备回到明落尘身边，正在研墨的明落尘让他把其余四十八张符都看一遍，是否还有别的符也黑了。

　　这里黑了一角。

　　落尘小姐，这张也黑了。

　　这张从中间黑了。

　　夜十二走完一圈，连连出声，明落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驱散符顶不住了，她需要换成别的符。

　　明落尘再次画符，而夜十二开始绕着符纸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发现每走一圈，那些符纸的变化越明显。然而落尘小姐还没画完符，大部分的符纸只剩一点点的边缘没有变黑，他犹豫要不要开口。

　　这时，明落尘吹了个口哨。

　　狐狸崽之前不能进入院子，它和夜十三一直待在院子外。

　　它睡睡会抬起头看看院子里面，发现没什么，它又继续埋头睡觉。不过偶尔它会挠一下夜十三，让她投喂小肉干磨牙。

　　口哨声传来的时候，狐狸崽的两只耳朵使劲地前后抖动，瞌睡的它抬起头，一双狐狸眼看向院子里。

　　几秒后，狐狸崽从重机上跳下去，四只爪子飞快地跑动进入院子。

　　狐狸崽跑到明落尘的面前，明落尘停下画符的动作，她抓着它在符上踩了几下，然后伸手一指，全部的符都踩一遍，给我争取点时间。

　　夜十二正好在旁边，他不知道天命听懂了没有，但看到天命跑到另一张符上跺脚，他知道狐狸崽听懂了。

　　十二，看着它，没踩到的补上。明落尘又低头画符。

　　她的心沉如水，希望天命的争取能让她顺利画完符。

　　不然，事情只会更棘手，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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