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宛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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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名下私人医院。

  一路接近，中世纪风格的塔楼叫明宛叹为观止，她暗暗喟叹：真不愧是贵族医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来得起的地方。

  从周公子车上下来，一抹鲜色窜入眼帘，明宛抬起头，霎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一架只会出现在民国剧里的黄包车停靠在眼前，连同衣饰风格同样考究、似模似样的拉车夫。

  霎时间，《骆驼祥子》的悲剧，及与黄包车相关的历史黑料纷杂地划过她的脑海，令她心口一窒。

  不过据明显“货不对板”的现实，她很快稳住心神，将经验带来的偏见甩出脑后。

  眼前这位一眼难辨年龄，约莫在30~50岁之间的拉车夫神采矍铄，气度稳健。虽然躬身驼背，却更像是自然的老态。

  完全没有她在厂里司空见惯的，那种因过度出卖劳力，精神气和生命力都被抽干似的疲态。

  想必这儿的生活钱多事少，对他而言是很悠闲的。

  拉车夫注意到她的打量，冲她微笑颔首，眼中没有丝毫的怯懦与卑微。种种迹象都在验证明宛的猜想。

  赚得越少的人越怕惹事，越怕惹事的人越卑微——明宛在厂里和商场就从不与人对视，她害怕“你瞅啥”的客人和领导。

  见明宛杵着不动，候在她身旁的周清涵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头。

  “抱歉，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换做平时，我会陪你走的。但我太久没下地，走得不快，让奶奶久等不好。”

  明宛忙摆手：“不是，我只是想好好看看它，毕竟在景区见到这种车，我都是有多快跑多快。”

  似乎能想象到那场面，周公子望着她的眼神更软了。

  “宛宛不必跑的。现在的生活条件不比以前苛刻，这类工作也不再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走投无路的选择了。更像是挣外快一般的性质。

  “听说日城那边的景区拉力车手一职因为太过抢手，甚至只聘请女大学生了，还要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导游培训才能上岗。

  “因为在旺季的景区里坚持一个月，能挣到普通人三四个月的薪水。

  “且因为素质教育和历史人文等因素，正常人都对拉车夫很客气，如果现在还有人将羞辱拉车夫当作炫富的手段，那他在圈子里可混不下去。”

  语落，周清涵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明宛却从他深邃的眼眸里，捉到了那抹藏得极深的霸道——我会让他混不下去。

  可她不讨厌，甚至怦然心动。

  明宛不禁深吸一口气，她目光摇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在周清涵融化一般温柔鼓励的眸光下，终于厚着老脸豁了出去：

  “请问……那个岗位在哪里报名？中专证能不能通融一下？”

  哼哼~又到了明.打工狂魔.宛的科普小课堂时间！

  据她经验，个别强调只收中专的厂子，履历都是可以伪造的！

  有次她忘带中专毕业证，正焦头烂额呢，中介大手一挥说不用，让她交了十块钱资料费，直接给她整了套复印件！

  明宛拿来一看：好家伙，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野鸡职业学校有学历，还是当初她报不上的热门专业，计算机的！

  最后她确实顺利进了那个有头有脸的外资企业……当流水工。

  事实证明，对于全天下是个人都能干的体力活，老板没那么多讲究！

  所以，她为了当拉车夫而去伪造一个大学毕业证，不过分吧？

  明宛猛然从发财梦中回过神来，见周清涵正兴致盎然地盯着她，忙羞耻地轻咳两声。

  “我说着玩的，我也拉不动啊……”

  糟了，一时没管住穷癌，又让阿涵见笑了！

  周清涵面上的无奈一闪而逝，他煞有介事道：

  “是吗？其实在宛宛刚刚想得出神的时候，我在纠结「将新闻压下来」和「借题发挥」间犹豫不决。

  “‘周少奶奶身体力行，只为呼吁大家关注底层生活’作为商业慈善的宣传画面想必很给力吧……”

  “真的，那我去学？”

  明宛向他瞥去一个狐疑的小眼神，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在变着法子阴阳她呢？

  周清涵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在她嗔怪地瞪视下揉了揉她的发顶。

  “不，虽然宛宛刚刚肖想着拉车发财的模样很可爱——

  “只是站在周公子的立场，我不免会想，是周夫人这个‘职位’不够看吗？宛宛宁可去当牛马，都不愿在我身边做个女王般的外交官？”

  听他这么一说，明宛缓慢地眨了眨眼，骤然醒悟的神情令周清涵脸上无奈的笑扩大了。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明宛还是看不得他这委屈小可怜样……尤其合着他几乎贴着左眼底下那道竖着的伤疤，像是一滴红色的眼泪划过烙下的痕迹……更加地刺痛她。

  她暗叹，掩饰性地轻咳两声：

  “回到我们最先的话题吧。我当然知道它对现代来说只是个单纯的职业，也不会因此嫌阿涵懒的。

  “更何况这里是医院，有这种服务不是应该的吗？”

  眼见周清涵漂亮的眼睛再次化为毫无芥蒂的月牙，明宛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赞。

  姑且补充一下：花这么大钱才能进来的医院，应该的！

  不过在上人力车的时候，明宛无视了周清涵伸过来想搭她一把的手，兀自蹬上去了。

  他的腿才刚好，不适合过度造作，他不在乎自己，她可难受。

  两人都坐上来后，周公子莫名地靠了过来，正当明宛准备询问，他的双臂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姿势，蓦地朝她扑来。

  凛冽的冷香连同他的气息一同沁入她的心肺，毫无准备的明宛美眸圆睁，不住地往后靠——

  “别乱动。”耳畔落下他微沉的命令，那各种层面地固住了明宛。

  她呆呆地任由他自她的腰际抽出了什么东西，等她回过味来，周清涵已经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他身上那股别致的霜冻一般的花香，仿佛还在她的腮边萦绕不去。

  明宛垂眸瞅了眼身前被他上下扣好的安全带，有些别扭地撇过脸去。

  周清涵若无其事地张开双手，等着拉车夫给他系好安全带。

  他闭着眼睛，薄唇撩起的弧度让人浮想联翩，好似在做一个幸福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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