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玩家已进入模拟格斗场，请设置对抗模式。”

  训练地配套的智能裁判通过广播发出提示。

  公共训练场的训练项目细致地分为不同的模块。炎野将绯色丢进的训练室专门用于玩家训练格斗技巧，不需要启动游戏，也不需要借助[虚拟搬运]。仅有场地配套的智能裁判会判断玩家输赢状态，结算训练成果。

  同时，智能裁判还会观察玩家的身体状况，适当给予提示，或者叫停训练。

  炎野踏入场地，杀意凌厉的猩红眼睛死死盯着绯色。

  他利用权限下达指令。

  “无限模式，时长不限、场数不限。解除伤情判断，解除生命保护系统。”

  “警告！警告！”

  四面八方的机械音迅速响起。

  “解除生命保护系统，将会令系统失去对玩家生命体征的检测。如若格斗中有危及生命的伤势将无法及时呼叫救援和医疗服务！此项限制，需双方玩家共同同意才可解除！”

  急促的警报提示声一遍遍响起。

  绯色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摇摇欲坠地从地面爬起来。

  时间显示4点50分，再不离开将会来不及……

  不敢抬起的头，慢慢地，一点点看向对面。

  她明白他要做什么。

  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漠然，绯色痛苦又愧疚地看着炎野无法平息的怒火。

  “玩家无面，同意。”

  她如此说道。

  -----

  夏泽辰，从未觉得天梯的道路如此漫长过。

  脚下的路仿佛在无限的延申，他像是误入巨人迷宫的渺小人类，怎么也跑不出尽头。

  冰冷的瓷砖、灰色的墙壁，来来往往的玩家，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不断重复播放着。

  不安的心像滚落在刀子上，疼痛又煎熬。

  他全力地奔跑，竭尽全力地奔跑，只求快一点，再快一点……

  求求了，你千万不要出事。

  “你看见了吗……里面的情况……要不要叫医疗啊……”

  “炎野是疯了吗？”

  惶恐的议论声，如利刃扎向少年的耳朵。

  所有的害怕与不安在此刻如潮水般席卷夏泽辰的全身。

  面前围在门口的人群一层又一层，他们皱着眉，神情不忍的在说着什么。

  察觉到什么的夏泽辰不顾一切的拨开围观在门口的人群，他像只崩溃的小狮子，一遍遍的怒道：“走开，滚开！！”

  围观的玩家看见是夏泽辰，纷纷让开一条路。

  夏泽辰慌忙将手搭上门的把手。

  还未触碰到，门被推开了。

  抬头，一脸阴沉的炎野从里面走出。

  “炎野！！”夏泽辰怒道：“你——”

  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夏泽辰瞪着眼睛，他看见了炎野双手淌下的大量血液……

  愤怒的大脑一片空白，丧失全部的反应。

  炎野往哪里走，外面的人是什么表情，甚至他自己是如何进来的，夏泽辰统统不知道。

  待他有感知时，只能看见，倒在地上浸满血的绯色。

  瞳孔猛然震动。

  “绯色！！”夏泽辰狼狈地扑了过去，跪在绯色身边。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近乎面目全非的绯色，她像个乱七八糟的人偶，到处溢着血。

  绯色听见了夏泽辰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被打到充血的眼睛倒映着脸色煞白的少年。

  她没想到夏泽辰会来。

  不太好，他的表情看起来吓坏了。

  所以，绯色缓慢地抬起嘴角。口罩与帽子早已经被扯碎了，她的脸布满乌青与血迹，用缺了一颗牙的嘴笑着。

  嘴角的伤口很大，绯色的声音很轻。

  “你……怎么还是来了，现在是……上学时间。”

  “你……在说什么啊……”一颗眼泪伴随着话语坠落。

  温热的眼泪与血融合，从绯色脸颊滑落。

  绯色哄着夏泽辰。“草白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养蛊院的孩子从小疼惯了。我啊，最不怕疼了。”

  她扯着嘴角，为夏泽辰笑着。

  明明是安慰的话，心脏却痛到抽搐。

  “为什么……为，为什么啊！”夏泽辰再也忍不住，哽咽喊道。

  他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可控地掉落。

  他不能理解，他真的不能理解！

  “为什么你不还手！为什么你不抵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自己……”

  他无法理解地喊道：“我讨厌你！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你要这样放任别人欺负……”

  我讨厌你的软弱，我讨厌你的窝囊，我讨厌你被人欺负。

  绯色静静的凝望着夏泽辰心疼到窒息的呼喊。

  微弱的声音，慢慢说道。

  “因为……身上疼了，心就不疼了……”

  充血的眼睛缓缓的从哭泣的少年脸上移开。她望向天花板，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平静的神情破碎了。

  极度的痛苦与无穷无尽的愧疚，冲破了漠然的假面。

  她因为受伤而充血的眼眶干涸着，却好像比哭泣的夏泽辰盛着更多的泪水。

  “你知道吗……”绯色的声音罕见地哽咽着。“五年前的比赛本可以赢的。没有误会，没有借口……是因为我，真的是因为我才输了。他们的苦难全部源自于我。我……怎么能躲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夏泽辰失控地哭喊道：“你是拔了他女儿的氧气管，还是在病床上捅了她一刀？！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我求求你了，别这样对自己……我真的求求你了，自私一点吧，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

  他歇斯底里的哭着，哀求着：“就好一点点……行不行……”

  吞食的垃圾、狰狞的伤疤、支离破碎的心……你折磨自己折磨的还不够吗？五年啊，是整整五年啊，你到底要做什么程度才肯原谅自己……

  你能不能别那么善良，别把所有错事全部往自己身上揽……

  “求你了，求求你了……”

  哀求的最后，夏泽辰开始无助的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语无伦次的哭着，呼吸抽搐。“对不起……绯色对不起……”

  染满血的手缓缓抬起，抚上少年的眼睛。

  “还真的是个小孩子呢……”满是伤痕的脸无奈地笑着。“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呢？你又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不关你的事，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夏泽辰呜咽着摇头，他将绯色吃力抬起的手轻柔放下，珍珠一样的眼泪仍然在滑落。

  颤抖的唇在犹豫，最后说道。

  “……是我的错。我……其实并不讨厌你，我刚刚，我刚刚是……”

  “我知道。”

  “不……我，我不该逃课惹你生气，我不该和你置气……我，我只是……”

  “我也知道。”

  眼泪不停地落下，夏泽辰哽咽着摇头。

  “我错了……我埋怨你不同我商量，可我的想法也从未和你沟通过。对不起……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

  绯色轻轻地笑出了声。

  “算是……和好了吗？但你说得不对，是我的错。”

  绯色收敛笑意，内疚地望着夏泽辰说道：“对不起……夏泽辰。我是第一次当老师。我没有教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引导你……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真正的保护你。我很害怕……我怕你会被我牵连。”

  因为数不清的伤痕，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很认真。

  “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心情。真的……很抱歉，让你跟上一个不成熟的师傅。

  让你……哭成这样。”

  少年怔怔地听着绯色的话。他死死咬着嘴唇努力忍耐着，但最终他失败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

  夏泽辰崩溃大哭。

  ……

  “爷爷，爷爷！我有崇拜的人了！”

  “哦？是谁啊？”

  “是星速！”小少年兴奋道：“你知道吗？她原来那么厉害啊！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命运者！你看过她的比赛了吗？太太太厉害了！那么快的速度，瞬间就把敌人一击致命！”

  “原来是她啊。”

  “爷爷，我决定了！我想成为和她并肩作战的伙伴！我要成为像星速一样厉害的命运者！”

  “就那么喜欢她嘛？”老人欣慰地调侃道：“星速有那么好吗？”

  ……

  有。

  绯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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