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张燕认为自己得手了。

    他先锋众人一轮箭雨射过去，随即冲到营帐前，搬开鹿角准备开始冲锋，袁尚军士兵无不中箭倒地，可随即张燕感觉一股难言的寒意直冲脑门——

    这些倒地的士兵居然没有发出惨叫！袁尚军的营寨并没有任何慌乱，昏暗之中一片肃静，完全不像遭到突袭的模样。

    张燕头皮发麻，心道大事不妙，他想立刻说撤退，可刚才一声令下，众人已经纷纷突进发动进攻，狼嚎着钻入袁尚的营寨，而下一刻，袁尚的埋伏也一起发动。

    “嘿，好贼人，我就知道你们要来偷袭，我早有准备！”

    袁尚大喝一声，十几个士兵推着五辆塞门刀车飞快冲过来，狠狠挡住张燕军前进的道路，随即，刚才埋伏好的弩手一起扔掉裹在身上用来遮挡自己身影的毛毡，一把把硬弩举起来，随着恐怖的吧嗒吧嗒声，无数支箭矢从四面八方一起杀过来，张燕军的士兵只能赶紧挥刀格挡，大部分中箭惨叫着倒在地上，登时鲜血满地。

    “快撤！快撤！”张燕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阵型了，他赶紧命令手下众人赶紧离开，躲开袁军训练有素的弓弩手致命的打击。

    可袁尚这次来了，就一定有所准备。

    他冷笑一声，再次挥手，袁军的骑兵开始出动！

    这支骑兵是袁尚临行前特意向袁绍请求要来的，一共四百人，所有人都身披重甲，骑北地骏马，持大戟，是一等一的杀人利器。

    在野战中，这些人堪称是无敌的存在，这也是袁尚最得意的手段。

    虽然是第一次上阵，但他毕竟之前很长时间都作为袁绍的接班人培养，袁绍手下众人都竭诚教了他不少手段。

    这次上阵，他故意示弱，故意给艾先生送去一封非常丢人的书信，就是等待让艾先生等人放松警惕。

    哦，就算他们不来偷袭也不要紧，不偷袭袁尚也准备率先发动偷袭，他决定凭借这一战，狠狠打出自己的威名，让大家看看袁尚果然是最像袁绍的儿子！

    “哼，没想到你们这么容易就中计，看我把你们通通杀光！”袁尚满脸寒意，已经缓缓攥紧拳头。

    说着，他也披甲上马，提起一把铁戟，准备加入战团，可刘夫人却匆匆赶来，迅速站在马前，立刻拦住袁尚，寒声道：

    “你要作甚？”

    袁尚一怔，不解地道：

    “要，我要上前，将这些人尽数杀尽！”

    “简直是胡闹！”刘夫人冷笑道，“把他们击退是你的本事，要是把他们都杀了，就是结仇了！还不给我回来！”

    “啊？”袁尚莫名其妙，一时愣在原地。

    此刻重甲骑兵已经开始向前，其中一人的铁戟贯穿一个士兵的胸口，那个士兵哀嚎着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道：

    “飞燕将军救我！飞燕将军救我！”

    飞燕？褚飞燕？

    袁尚听见这个名字，顿时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兴奋地大声道：

    “是黑山贼！是黑山贼！给我取他首级来！”

    说着，他不顾母亲的阻挡，奋力提着长戟向前。

    张燕的兵马大多数步兵，哪里能挡得住这支准备许久的重甲骑兵，立刻被冲地四散。

    袁尚恨极了黑山军，才不管这些人到底是出身黑山还是出身关中，径自奋力厮杀，随即扬起铁戟，厉声道：

    “褚飞燕！是汉子的就留下，跟袁某决一死战！”

    张燕感觉心脏都稍稍停了片刻。

    不好，一辈子偷袭别人，这会儿居然被别人给偷袭了，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

    看着在火光中狂奔过来的重甲骑兵，张燕完全不敢阻挡，也只能赶紧跳上马背，赶紧选择逃跑。

    他这一跑，众人立刻知道抵挡不住，都开始夺路而逃，袁尚哈哈大笑，心中满是复仇的快意。

    还得靠我！还得靠我啊！

    袁家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靠我，我要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

    刘夫人看着策马狂奔的儿子，焦急地连连跺脚，心中满是无奈。

    儿子用兵之法和武艺都相当不错，却怎么分不清大局好歹——以前袁绍要是想把家业全都托付给他，那他袁尚奋力厮杀并无不可，这也都是为了自己的产业搏命。

    可现在袁绍已经打定主意将家业给别人，袁尚将敌人击退报大捷证明自己的本事就行了，岂能再率军追杀？

    万一杀了褚飞燕，这不是彻底得罪了敌人，之后要是再有什么好歹，那真是不好回旋了。

    但愿没事，但愿没事。    

    刘夫人默默祝祷，希望褚飞燕没事，更希望儿子不会因此遭到什么不测。

    张燕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本来还以为是偷袭一支士气低落的袁绍军残兵，没想到居然迎头撞上了袁尚准备许久的精兵。

    这一路喊杀震天，他们的步兵和轻骑兵面对装备精良的重骑兵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逃跑，没命地逃跑，稍稍慢下来就会立刻被重骑兵追杀屠戮，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一开始袁尚还颇为小心，担心身经百战的褚飞燕是不是有什么埋伏。

    可他战场上临时抓住几個士兵审问，这几个士兵都说现在褚飞燕早就改名叫张燕，这次使用的也多半是他从关中刚刚募集来的新兵，甚至为了做好偷袭不泄露消息而并没有通知后方。

    袁尚这下再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亲自披甲冲杀，甚至冲在全军的最前方，当真宛如年少时的袁绍一般勇猛无畏，张燕军土崩瓦解，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击中惨遭杀害，这是袁绍和徐庶交战之后罕见的大胜，也是徐庶军前所未有的大败。

    之前沮授还活着的时候拼尽全力都不曾给徐庶军造成这样的打击，而袁尚第一次领军就做到了！

    他狂笑不止，立刻命令全军继续向前，争取将乌巢也一起打下来——这不是袁尚狂妄，而是他之前已经查探过，乌巢并没有可靠的城池，褚飞燕现在改名叫张燕，已经受封平北将军，地位应该相当不错，他逃回去的时候只要乌巢开门，他就能立刻杀入其中，以强大的骑兵制造混乱。

    袁尚这次的安排比临时起意的张燕周密的多，他手下的士卒之前已经提前吃饱、睡觉养足精神，要是真的攻入乌巢，完全没有准备的汉军将遭到灭顶打击！

    沉重的马蹄声震得天地都在颤抖，张燕心惊胆战，又是惭愧非常，他知道要是这么跑，可能会把己方的乌巢大营冲垮。

    他深深后悔为何之前没有告知其他人——这固然是为了保密，但也有张燕的自大和出风头的心思。

    之前他在关中险地都战无不胜，这次立功的念头盖过了其他心思，甚至大意到没有在出发之后通知艾先生和孔融等人。

    这是大罪，我这个平北将军该杀，我不能再给其他兄弟惹麻烦了。

    张燕咬咬牙，已经调转马头回去。

    这会儿重甲骑兵还在不断肆虐，张燕手下射出的箭矢最多给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兵造成一点皮外伤，而他们挥动铁戟，借着战马的力量，只要扫在敌人身上，那就是致命的打击。

    张燕已经决定拼死一搏，绝不连累艾先生等人，他怒吼一声，擎刀在手，迅速打马飞奔回去。

    那些重甲骑兵正杀得兴起，全然不曾想到张燕居然还敢回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燕已经冲到他们面前。

    “给我死！”张燕一刀重重斩向袁尚，袁尚大吃一惊，赶紧侧身躲避，这一刀还是重重斩在了袁尚胸口。

    这袁尚胸口身披重甲，张燕这一击虽然猛烈，却也不过是斩裂他胸口的护具，铁片硌地袁尚脸色一变，可手上的铁戟也随即探出横扫，张燕连忙收刀格挡，可他的刀刚才砍袁尚的时候已经出现了缺口，这下格挡铁戟，钢刀应声而断，张燕也重重摔在地上。

    袁尚余怒未消，看着倒地的张燕，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平东将军？

    黑山贼换上了朝廷的衣服，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

    褚飞燕!当年你偷袭邺城的时候我逃出来了，今日我便要取你首级！”

    张燕摔在地上，一时万念俱灰。

    他想不到自己刚刚到达了人生巅峰，却又以这样的方式匆匆结束自己的生命。

    希望之后徐将军能善待我的妻儿，看在我从前的功劳上，不要追究我这次兵败受辱……

    张燕闭上眼睛，等待袁尚一戟刺下。

    可就在此刻，喊杀不断的战场上突然传来一个晨钟暮鼓般的声音。

    那人并没有扯着嗓子厉声高呼，可众人却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像心脏猛烈的牵扯，一时都感觉气息一窒。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伴随着这声沉重的怒吼，一支短戟流星经空般快速射来，重重钉在袁尚的胸口。

    袁尚虽然身着重甲，可这小戟力道极其骇人，居然顷刻洞穿甲胄，刺进袁尚的胸口。

    袁尚惨叫一声，险些从马上跌下来，他惊恐地向前方眺望，只见远处大队骑兵整装待发，而站在众将前方的，赫然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宛如山岳的武士。

    明月和火光的映照下，那武士的光头熠熠生辉，那张狰狞丑陋的脸上却满是庄重、肃穆甚至带着几分圣洁，正是徐庶帐下头号高手，北军中候典韦！

    “袁尚啊！”典韦的声音隆隆响起，“典某刚才念的是圣人之言，伱听懂了吗？”

    “什，什么东西?”刚才袁尚心中大震，只听得耳边隆隆，哪里听见典韦念了些什么。

    听见袁尚的解释，典韦满脸怒容。

    “好啊，听不懂圣人之言？那典某便只能手上让你明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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