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

  见女孩兴致缺缺的样子，厉御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脸关心地询问着她，可女孩却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好像在透过他的脸看什么，但那种情绪又完全说不上来。

  “贺希？”

  “嗯？”

  女孩下意识应声，回应了之后自己又小小地愣了下，厉御憬也愣了，对于女孩如以往一般的下意识回应，他久久失神。

  欣喜地同时，他的眼里又闪过一丝挣扎，想询问的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累了吗？”

  贺希轻轻点头：“累...”

  “好，我们回去。”

  主楼。

  因为女孩之前一直抵触自己房间的那张床，所以在贺希去学校的那段时间里，厉御憬命人将她原来房间的东西都搬到了她现在所住的客房，一切都按原来的样子摆放。

  除了床，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贺希住着倒也适应。

  可今天鬼使神差地，女孩走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门口，指着门转头看向身后跟上来的男人：“我...我的。”

  “嗯。”厉御憬艰难点头：“对，希希的。”

  贺希只是在门口看了两眼，并没有进去，随后转身回了另一边的客房，

  男人罕见的没有跟上去，而是略显无措地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

  明明她不那么抵触他了，可是他却莫名感觉她越来越远了...

  沉睡再久，也总该有苏醒的时候，自身的记忆，撇离再久也总要回归到自己的脑海里。

  如果说醒来意味着痛苦，那显然，厉御憬试图揽去本属于她的一切痛苦。

  “鹧鸪天，晚日寒鸦一片愁。”

  女孩声音低缓，细听仍觉略显费力。

  “真棒！说的很完整。”

  口语老师激动地朝着面前的女孩比起了大拇指，贺希说完之后自己也震惊了一瞬，紧接着，女孩的眼中满是欣喜。

  设计大赛那天，校长的话也算是跟厉御憬提了个醒，因为女孩说话费力，所以不愿与人交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贺希今年大三，再开学就是大四，她喜欢设计，那日后从事相关工作，交谈便不可避免，她那么优秀，那他得要她在日后的舞台上，大大方方地向世界展示自己的作品。

  于是，原来的口语老师再次被男人请了回来，在贺希空闲时教教女孩讲话，他的做法很正确，女孩很开心。

  “继续。”陈老师慈祥地笑着，示意女孩接着念。

  贺希轻轻点头，在心底默默呼了一口气：“宋，辛弃疾。”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

  “很棒，放松哦。”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结束时，贺希长呼了一口气，期待地看着老师。

  “进步超级大啊，希希。”

  “那我们今天就先念上阙，自己私下里也要多念哦。”

  贺希开心地连连点头，见时间差不多，女孩便起身跟着老师一同往外走去，送她离开。

  因为贺希为人乖巧懂事，所以陈老师格外喜欢她，每天都格外用心地教习，甚至还会专门制作一些诗句卡片，陪她边玩小游戏，边念诗。

  “好了希希，送到这里就行了，明天见。”陈老师笑着回头招呼她回去，自己紧接着便上了车。

  “明天见。”贺希乖巧开口。

  看着老师的车子走远，女孩这才转过身缓缓走回主楼方向，途径前院花园，贺希突然站定在了原地，只见厉御憬正一身黑色衬衫，衣冠整齐地蹲在花园中刨土。

  说是衣冠整齐也不尽然，因为名贵的西裤上俨然已经被土玷污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泥颗粒在全黑的底色上显得尤为明显。

  他的动作看起来已经很熟练了，埋着头一脸专心，很快一个大坑便被他挖好。

  抬首拿植株的工夫，男人正巧就对上园外女孩观望的视线，贺希看得正入神，只

  见厉御憬突然站起了身子，笑着来到这边。

  “上完课了？”

  贺希看着他脸上的泥痕愣了会儿神，应该是本来不小心溅上了泥，然后又因为出汗擦汗，把那一小块泥给摊开了，像个花猫。

  “怎么？我脸上有泥？”

  厉御憬见她这副神态，有些紧张地开口询问。

  “嗯。”贺希点头。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震惊：“哪里？指给我一下。”

  女孩听了他的话，乖巧地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男人的额头：“这里。”

  软软的指腹带来的触感，让厉御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就着女孩指的大概位置随意地擦了擦，然后那抹泥痕更大了，有点好笑。

  “还有吗？”

  贺希点头：“你把它抹地更..大了。”

  听着女孩略显流畅的话，厉御憬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紧接着眼里也含上笑意。

  “那你给我擦擦，我看不见。”

  “给你纸巾。”

  说着，男人已经从西裤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巾，递到了女孩手中，贺希没反应过来时便就接住了。

  进退两难，于是贺希抿了抿唇，抬手将纸巾覆到了男人额头上，然后细心地擦拭起来。

  因为距离近，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女孩身体传来的香味。

  “希希。”

  贺希不解地看他，不知道他叫她的名字干什么。

  厉御憬嘴角微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我好爱你。”

  闻言，女孩手上的动作直接顿住了，眼神望着虚空时略显几分无措，她不说话，厉御憬便继续说。

  “这些话是我以前就该说的，但是那时候被蒙蔽了眼睛，也连带着蒙蔽了心。”

  “不过也没关系，我现在暂时有机会说，还可以天天说。”

  “我很爱你。”

  贺希没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听着他的话怔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将纸巾递回到了他手里：“你自己擦。”

  “希希帮我。”

  “不帮。”

  女孩拒绝得很果断，说完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在他的注视下迈着小步子离开了。

  厉御憬依依不舍地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重新投入种花的任务里。

  .......

  回到二楼的贺希，本开始要直接回自己房间的，但是看到书房门开着时，女孩就这样缓缓走了进去。

  厉御憬的书房很大，除了办公桌椅外，还有很大的沙发会客区，整体偏暗棕色调，给人一种老气的感觉。

  在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人的感觉是四五十岁的中年成熟男人的书房。

  唯独这里没有地毯，贺希看着加下猜的亮面大理石板出神，没有地毯的书房....

  突然，贺希的神情顿了一瞬，脑海里一层模糊的画面闪过，怎么看都看不清，女孩眉头紧蹙，手撑着一旁的办公桌才得以稳住身形。

  视线回转间，贺希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两幅相框，都是...她和厉御憬。

  一张短发，青涩的她被他搂在怀里，另一张.....

  暧昧的吻痕，令人浮想联翩的动作，胸口的俊脸，眼角的泪珠，被迫上仰的头。

  “嘶~”

  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开来，贺希脱离一般地坐在了椅子上，颤抖着的手拿过相框，仔细地盯着看，脸色再一次泛白。

  “我没..有...”

  “别...不要，求求哥...哥哥。”

  脑海里回荡着的是女孩的哭声，一帧帧破碎不堪的记忆，昏暗的灯光，凌乱的衣衫，和眼眶猩红的他。

  厉御憬不温柔，像一头失了心智的野兽....

  “闭嘴！”

  “再动一下试试？”

  “啊~”

  头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疼得女孩眼泪都泛了上来，她整个人几乎伏在了桌面上。

  汗珠跟着沁满整张脸，她试着说服自己不去想，怎样没有用。

  “自己去罚跪。”

  “跪下！”

  “跪。”

  可是那些画面就是顽固地硬往女孩脑袋里钻，她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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