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是邪祟？

  看起来不像。

  虽然来路不明，但她不吸食精气，也没伤人。

  苏迎岁联想起她给苏顺年讲的睡前故事。

  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会不会也是那落入凡尘的仙女之一呢？

  嫦娥困居广寒宫，织女被人夺去了法力，落于凡间给牛郎生儿育女。

  这种事情若非鬼神，怎么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连后续都摸得明明白白？

  她的出现本就是不可思议之事。

  从肉身上瞧不出半点破绽。

  新奇的点子一套一套的。

  她会不会也是被人剥夺了法力，不得不留在这里替他操劳这些并不属于她操心的琐事？

  苏迎岁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将自己和牛郎排在一起比较，发现自己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虽然他没有故意夺走她的羽衣。

  苏迎岁自闭了。

  他昨天还在批判牛郎，今天自己就成了和牛郎本质上并无差别的无能废物。

  而跟着几个婆母重新去到村长家的杨溪，则是兴致勃勃的等着观看“魔术表演”。

  那“仙姑”看起来年纪不小，面上略显老态，脸上却涂抹着各种胭脂水粉。

  凑近了看能打个喷嚏，远远望一眼大概能吓着鬼。

  一大堆瞧热闹的人围着。

  反倒是本该受到关心的病人本人——村长老娘早已被人忘在脑后，不知道在哪间屋里受苦。

  杨溪被带到人群中间，最佳观赏位置。

  只见那仙姑用尖细的嗓子唱道：“咦哟唉～～妖邪来家误善民，还不快快现原形？”

  一把白色粉末朝杨溪丢了过来。

  杨溪本就防备着，眼疾手快避开半步，粉末落在地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厉害啊！不愧是仙姑。”众人嘀咕着，更是看得目不转睛。

  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抹着眼泪，小声叭叭：“有生之年能见仙姑，当真三生有幸，仙姑慈悲，让我王柱娶房媳妇吧！”

  杨溪被气笑了。

  白磷着火点低且易自燃，还有毒。

  这一把要是撒在她身上，或者被小孩子误食，可是会出人命的。

  本来她没打算砸人饭碗，但这让她很难心平气和地观赏“仙姑”咿咿呀呀的艺术行为。

  “仙姑？拿了点白磷就敢装神弄鬼，你们还真是一个敢装一个敢信呐。”

  杨溪音量极大，附近的人几乎都听了一耳朵。

  那仙姑的脸色也变了，要不是脸上涂的东西厚，大概要露馅。

  她扯着嗓：“尔等凡人懂～什么～～此乃仙粉神仙赐！你个妖邪还敢胡乱言语，扰乱视听，真真是不可饶恕，小心阎王爷将你谴下十八层地狱。”

  周围的人看杨溪的眼神又是恐惧又是厌恶，甚至离她远了些。

  得罪仙人，她怕是活不长久了。

  杨溪却笑起来，根本不接她的茬。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仙姑？”

  对付骗子第一条，让人陷入自证陷阱。

  那仙姑沉默几秒，开始神神叨叨地，说要当众油锅取物。

  顿时，吃瓜群众也顾不上仙姑被怼，一阵欢呼。

  杨溪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了让人瞧得更清楚，村长表示可以将锅搬到院子里展示。

  热心群众帮忙，七手八脚，很快把一口大铁锅扛到院子里，然后就伸长脖子，满脸期待地等着看仙姑的神通。

  仙姑拒绝了村长热心提供的油，说是不愿让信众破费。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油，倒在热腾腾的锅里。

  没一会儿，锅里的油就沸腾起来。

  咕噜咕噜地翻滚着。

  仙姑取下一支发簪丢进去，然后双眼紧闭唱了起来。

  “仙人下凡显神通～舍了肉身佑万民～～”

  随后向周围展示了自己空空的手，就往锅中探去。

  不少人脑袋里已经开始演化皮肉被煎炸地滋滋作响的声音。

  “这得多烫啊！”

  “看着就疼。”

  “仙姑自有本事，我等凡胎，哪敢去沾那滚油珠子？”

  胆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

  仙姑嘴角翘起，眼里闪过一丝得逞，就要伸手去取。

  只等她把簪子拿出，这些愚民就会对她心悦诚服，只要说站在那边那个呆头呆脑的村妇是邪祟，就能把人带走。

  虽然山村子不养人，这村妇瞧着寒酸，但那双眼睛又清亮又圆媚，好好装扮，定会是千香馆叫得上号的花魁。

  她不仅挣了钱，挣了名声，还平白得了个美人儿，果真出来一趟不亏。

  然而，没等她把白日梦做完，簪子被另一只手捞了去。

  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村妇，杨溪握着簪子，眼里已没了笑意。

  “仙姑这油，怎么不烫呢？莫不是混了醋？”

  仙姑心里“轰”地一声。

  连脸上涂的粉也没能盖住她乱了阵脚的表情。

  她来前踩过点，知道这女人又蠢又懒，丈夫还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瘸子，在村里没什么话语权。

  所以她有恃无恐，找个由头张口就来。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见识的村妇竟然能识破她的戏法。

  这下子，所有人都醒过神来。

  看那仙姑的表情，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崇拜仙人，可不愿意被当成傻子哄。

  刚刚所有人都瞧见，杨溪也能徒手将簪子取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一整个岗子村的人，都被愚弄了。

  村长的脸色尤其难看。

  他花了大价钱，千求万求，才把这位据说很神的、替京中大人们相看的仙姑请来。

  结果就这？

  “仙姑”被人捆了起来。

  那些刚刚还恭敬虔诚的人现在恨不得往她身上丢臭鸡蛋。

  “她还吃了我家的煮鸡蛋呢！还来！”

  狗四娘气冲冲地去拽仙姑的头发，手上摸到一大片白粉末。

  她之前想替狗四讨个前途，给仙姑送了好几个煮鸡蛋，仙姑吃得高兴，她还以为事成了呢。

  场面一片混乱。

  杨溪这才从只言片语中理清思路。

  村长家胖墩儿染上了赌瘾，偷了家里的钱去挥霍。

  本来这么小的孩子在赌场是很显眼的，但村长一家没一个信旁人的话，都觉得胖墩儿是听话的，做不出这种事。

  于是，没受到教育的胖墩儿转头把他奶奶的棺材本儿全偷了，输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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