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纷纷来劝。

  “崔先生，别生气，别生气……这个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将崔贺爸爸请进了办公室。

  剩下的，就是学校方面和崔贺家长的较量。

  怎么安抚家长情绪，怎么补偿，怎么对学生进行心理辅导。

  这些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了。

  我只是，定定看着陈姨：“陈姨……”

  我声音很轻，“我会被开除吗？”

  陈姨摇头：“你放心，你陈叔啊，和校长是老同学……”

  她声音压低，在我耳边道，“我回去就和你陈叔商量，只要不闹出人命，只要不是霸凌那么严重，都可以解决的。”

  我点了点头。

  我这也算是卖给陈家一个大人情了，回头谢维和陈洋闹翻的话，希望陈家看在我帮他们儿子顶过罪的份儿上，放谢维一马。

  ……

  我本以为我已经权衡过利弊。

  可事态的发展，根本不会朝我期望的方向进行。

  命运在极力修正它偏离的轨迹。

  它在用尽一切方法，试图阻止我的自我救赎。

  又是一个安静的午后。

  我刷着习题，准备迎接第二次月考的检验。

  教室里的广播，忽然发出刺耳的轰鸣。

  所有人都抬起头，皱眉看着噪声的来源。

  一个低低的哭泣，渐渐出现在广播里。

  声音越来越大。

  紧接着，是拳打脚踢，衣服撕扯的响动。

  一个声音，在冰冷的嘲讽：“李琼啊，你说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林星遥？看吧，给自己惹祸了吧！”

  “不是我想打你啊，我也是受人之托，你要怨，就怨林星遥吧，跟我没关系……”

  “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惊雷炸开在我脑子里。

  瞬间空白的视线，无数火花迸溅，刺得我眼角生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命运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

  ……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个这么会惹事的！”办公室里，蒋老师朝我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要坏事！果然被我猜中了！”

  “亏我先前，还觉得你是个老实孩子，给你评奖呢！”蒋老师愤怒，“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还有你……你……”蒋老师用手指着蒋蓉。

  蒋蓉满不在乎：“哎呀，妈！就是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啊！谁知道李琼竟然还偷偷录音了，我看她是不想在学校再混下去了……”

  我看看蒋蓉，又看看蒋老师。

  同样健康的肤色，同样不太高的身材。

  心中只觉得讽刺。

  ……

  关于我的处分还没有一个定论，我指使蒋蓉，霸凌李琼的闹剧又再度上演。

  李琼爸爸跑到学校要说法。

  学校方面，承诺一定会严厉处罚。

  我已经不想再去关心，我到底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了。

  我接受命运的安排。

  如果我终究逃不过，那又怎样呢？

  大不了这次，我清醒的沉沦，在谢维出手之前，先给对方一刀。

  我坐牢，也好过让谢维替我受那十几年的牢狱之苦。

  不过我这自暴自弃的想法也没维持多久。

  第二次月考刚一结束，我的处分结果就下来了。

  留校察看。

  已经是次于勒令退学，最好的结果了。

  也算是一个令我意外的惊喜。

  我一开始，还觉得我完了。

  ……

  我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陈洋他们，很少来找我了。

  这次事件之后，他们好像都学乖了，也长大了不少。

  我依旧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了学习上。

  从一开始的四十六名，稳步上升到了三十名、二十名。

  蒋老师看我的眼神，也亲切了许多。

  偶尔会在学校遇到段旭妈妈。

  我都会向她鞠躬问好。

  而她只是静静看着我。

  终于有一天，她将我喊到了办公室。

  帮我倒上一杯水后，她坐在我身边，目光柔和。

  “我一直都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她说。

  我摇摇头：“您别这样想。”

  她望着我，微笑：“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呢？”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金丝镜框下，是一双和段旭如出一辙的丹凤眼。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段旭完蛋了。”她笑意渐浓，“只是，你们现在都还太小。”

  我惊恐万分：“闵阿姨，我没有……”

  “开玩笑的。”闵文萱道，“陈洋他们几个，为了你都绝食了你知道吗？”

  我：“啊？”

  “叶渊这么乖的孩子，都跟他爸摔桌子砸板凳了。”

  我，震惊。

  “还有段旭……”她微微笑了笑，似有些无奈，“我以前，总想着给他转学，但他死活不肯。”

  “后来有一天，他破天荒地开始好好学习了，我就觉得奇怪……”

  “你们出事之后，他忽然跟我说，他愿意听我的话，转学去省城。”闵文萱目光轻垂，“前提是，不能让你退学，不能让你因为他们的过错而受惩罚……”

  “他跟我讲，你有多么多么努力……跟我说了你的很多事。”闵文萱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儿子的内心世界，原来这么丰富，这么细腻……”

  我默默听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因为一个女孩，他想要成长了。”闵文萱看向我，“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我端起水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以掩饰心中尴尬。

  “跟你说这些呢，不是要给你压力，只是……”闵文萱顿了下，继续道，“下学期，他就要转学了。”

  我怔了下，倒没有太多意外。

  闵文萱眼眸垂下，叹气：“从小到大，我亏欠他很多，有时候想弥补，才发现已经无能为力，但最起码，在他离开的这最后一段时间里，我想让他开心一点，希望你……”

  她看向我，笑容温和，“作为他的朋友，可以多鼓励鼓励他。”

  我有些诧异，难道不是应该让我离段旭远一点吗？

  “他在学习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毕竟，荒废了那么久，想要重新拾起来，并不太容易。”闵文萱微笑，“不过，他一直都在努力，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榜样。”

  我微怔。

  “有一束光在他前面，让他去追逐，也好过不顾他的意愿，把他关进黑暗里……”闵文萱看向我，“如果你是那种很肤浅的女孩子，我肯定不会让段旭和你接触，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我知道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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