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桂花身体还没恢复，耍耍嘴皮子还行，做起活来却有些吃力，秋丫娘一边给秋生开新鞋，一边对她说道:

  “你这也是有主的人了，过两天打几板‘袼禙’，等你身体好些，我帮你做‘包袱鞋’吧！”

  “是呀！是呀！我得开始做鞋了！没生病之前就应该做，可是怕人家笑话我着急嫁人，现在想做，又有心无力了。”桂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一冬天呢！有的是功夫，还怕做不出十双八双鞋子来？”秋丫娘安慰道。

  “十双八双哪够？我得多做几双。从我认识文忠哥，就没见他脚上囫囵过，总是开花撩瓣的，以后我绝不让他再穿露脚趾头鞋。”桂花一副神往的表情，看来早就暗下决心了。

  秋丫娘瞥了她一眼，打趣道：“啧啧！这还没说咋着呢！就知道心疼人家了，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呀！”

  桂花此时并不介意在姐姐面前袒露心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得给他家老爷子、婶婶和弟弟各做一双，他婶地里活不打怵，但针线活肯定不行。按说他家也不咋缺钱呀！几口人整天穿的破狼破虎的。”

  “你说的没错，他婶针线活马虎，平常文忠的几个姐姐会适当帮着做点，都是一窝八口的，又不在跟前，哪能顾得上？”秋丫娘还是比较了解文忠家的。

  这时秋丫催促母亲快给她找钱，她要去买作业本，再晚就下班了。

  拿上钱后，秋丫兴冲冲地朝供销社跑去。那里虽然很多东西都买不起，却总想借机一饱眼福。

  到了供销社，见售货员正在清点碗和盘子，忠良站在一边，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脚有节奏地抖动着，让自己的堂弟、也就是秋丫二姑家表哥帮忙往筐子里装着，不用问，肯定是办事用。

  因为谁家有红白喜事，盘子碗不够用，就去供销社租借，除了支付一部分租金，用完如果缺失或者破损，按价赔偿就可以了，还回去之后不耽误二次销售。

  供销社一共三人，两名售货员和一名主任，主任除了管理还负责收购方面的业务。秋丫虽然手里只攥着买两个本子的钱，还是忍不住围着柜台转了一圈。

  低头看看柜台里花花绿绿的糖果、点心，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再抬头看看货架上各种文具、鞋帽，眼睛始终不愿离开，每一件商品都渴望拥有。

  售货员是她目前最羡慕的职业，曾经无数次憧憬，长大了一定要做一名售货员。到时候自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能对买东西的人爱搭不理，别提多神气了。

  秋丫跟表哥说了几句话，买了一个白纸本和一个笔记本，回家之后对母亲说了看见二姑家哥哥跟忠良借碗盘的事。

  秋丫娘跟桂花说道:“看来忠良家是要操持着订婚了，不知道请不请咱们去喝喜酒呢？”

  “请就去，不请就拉倒呗！”桂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有跟咱们提亲那档子事，怕是不会给信了。”秋丫娘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

  倒不是非得去喝忠良的喜酒，而是如果人家不告诉，以后就生分了，心里未免有点失落，这么多年，一个村住着，还沾亲带故的。

  第二天，快中午了，秋丫娘见天色开始阴上了，到园子里归纳文忠送来的毛柴，好好垛一下，如果下雪，也可以掏里面不沾雪的烧。

  正忙着，忠良站在大门外吆喝:“家里有人吗？二婶……二婶在家吗？”

  秋丫娘赶紧答应:“在这儿呢！”

  把忠良吓得‘哎呀’一声，看来他也是心中忐忑，鼓足了勇气才来的。

  因为按习俗，遇到订婚结婚这样的喜事，本村都是当事人自己挨家邀请，以示诚意，当然，也不是每家都会去。

  外村的亲戚朋友，可以派遣本家兄弟去送信，因为十里八乡的，单靠自己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订婚时如果不招呼去喝免费的喜酒，结婚时该随份子了、怎么好意思再去知会人家？

  忠良并不进院，从墙外走了几步对应到秋丫娘那儿，有点不自然地说道:“二婶，后天我订婚，去喝喜酒。”

  “奥，有媳妇了？好事呀！知道了，一定去。”秋丫娘满面笑容，爽快地答应着，她是打心眼里高兴。

  虽然之前对于忠良一家的做法有点不舒服，毕竟自己压根就不同意桂花嫁给他，如今各自都有了归宿，总算皆大欢喜。

  “二婶，那你忙着，我去下一家。”忠良说完，匆匆去了王林家，也许是怕碰上桂花吧？

  秋丫娘回到屋里，跟桂花说了忠良订婚的事，桂花没像以往那样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管咋样，我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

  桂花也许心底还留存着对忠良的爱意，就像秋丫娘藏着对风雪夜那个人的痛恨一样。

  虽然不会影响到自己对丈夫、儿女和家庭的爱，但是就那么隐蔽在一个深深的角落里，不想触及但又根除不了。

  隔天入夜，天上飘起了星星点点细碎的雪花，早晨，雪仍旧没下起来，地上只铺了薄薄的一层。等吃完饭，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才开始漫天飞舞起来。

  因为是忠良订婚的日子，秋丫娘想早点去帮着捞忙。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还没等穿戴完，马玉芝就来了。

  秋丫娘见她打扮得比平时利落，有点诧异，问道:“咦，你这……莫不是去喝喜酒？”

  “瞧你的样子，好像我不能去似的。”马玉芝有点露怯，按说这种事，不是亲戚关系，大多是男人们去参加。

  “我以为你家王林去呢！”

  “他倒是想去，我寻思这大吃二喝的差事，不能总让他包揽。这次让他在家哄孩子，我也出去打打牙祭，还能给孩子们多下点奶。”马玉芝索性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两个吃奶的孩子，天天清汤寡水的，也够她受的。

  “那正好，咱俩一起去。正想问你呢！忠良媳妇是哪个营子的？先前因为人家跟咱提过亲，我一直没好意思打听。”秋丫娘一边说着，一边精心梳理着头发，穿得好坏不说，一定要干净整洁。

  “忠厚媳妇娘家那块儿的，那娘们，忠良和桂花的事虽然没张罗成，但在忠厚和公婆那儿得着甜酸了，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呢！跑娘家给物色了一个。姑娘长得不赖，跟忠良一下就看对眼了。我以为他家没请你呢？也或许你不一定去，就是顺便来看看。”

  “为啥不去？无冤无仇的。跟桂花的事，咱没必要计较。”

  两个人随后出了门，马玉芝抬头看了看漫天的大雪，说道:“阴了两天，这会子才下得大了起来，忠良订婚摊上这么个天气，媳妇怕不是个善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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