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恨？”

  “我一见她便会变得不像自己了，可我并不喜欢那样。”

  “她给你下毒了。”

  “没有。”

  “那你恨什么？是你要为她变，不是她要你变。”

  “可我不甘。”

  “因何不甘？”

  “她从不为我变。”

  西岭神女轻轻摇头，“你为何觉得她要回应你的变？”

  “凡事有因必有果，母神要我成神，我便九死一生；世人杀我，我便杀之；潜心修炼，我剑道大成；我为她变，她焉能无动于衷？”

  “我活在这样一个有付出便有收获，要收获便要付出的环境下，可为何她不是这样？”

  “春儿，不是所有付出都有回报，你魔怔了。”

  “母神，你怪我无欲无求，可我的欲望落到了实处，你又要怪我疯魔。您究竟希望我有欲望还是没有欲望？”

  西岭神女正色道，“吾希望你能有正常的七情六欲。”

  闻溪春认真道，“杀戮之神不需要这些，我只要她。”

  “莫说她死了，便是她没死，你也是在胡闹！你生为神子，后成高阶神明，理应心怀天下，泽被苍生，怎可将情欲皆寄托在一个小妖身上？”

  “吾希望你对万生有情欲，而非只对一妖有情欲。”

  “她分明是你的劫，你已成神，为何还放不下？”

  闻溪春握紧手中剑，凄然一笑，“不曾拥有何谈放下？”

  这一刻，西岭神女终于意识到了那个名唤叶轻舟的小妖在闻溪春眼中早就成了刻骨铭心的执念。

  也许闻溪春真的不爱叶轻舟，但闻溪春在叶轻舟身上产生了太多不甘的情愫。

  这正是闻溪春无法接受的。

  如果叶轻舟未死，闻溪春心中的不甘能完全宣泄出来，想来她也不会如此执着去问一句“可曾有悔”。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既然她是你欲望的具象化，那便说明你并非没有产生和追逐欲望的能力。春儿，就当是为了母神，你可不可以尝试对别的有欲望？”

  西岭神女的拥抱很温暖，那是挤在破庙的闻溪春做梦都想拥有的。

  闻溪春回抱着西岭神女，好似在回报那个年幼孤僻的自己。

  “我会试一试。”

  “那你可以先养伤吗？”

  闻溪春没有答话，而是继续雕刻手中的神木，良久，方道，“好。”

  西岭神女随意瞥了一眼，便惊道，“你刻一只小狗作甚？”

  闻溪春握紧了手中的木雕，抿着唇。

  “是小猫吗？还挺可爱的。”

  “小熊猫。”闻溪春又念了一遍，“小熊猫。”

  看闻溪春紧张地样子，西岭神女立刻明白自己的独子是在睹物思人。

  “你若是很喜欢这种小动物，可以去下界寻一只做灵宠…”

  “不！”闻溪春抱住木雕小熊猫就往胸口放，“我只要这一个。”

  见闻溪春的反应如此激烈，西岭神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心下已打定主意要请神王出手为春儿治疗。

  西岭神女走后，闻溪春便将自己的精血混进颜料，给木雕上色，喃喃自语道，“喝了我的血就不能装睡了。”

  少顷，木雕的两颗眼珠子动了动，“闻溪春，你呀就是舍不得我。”

  闻溪春不由心神一震，她放出神识，四处查看，都未见神力波动。

  所以，没有神故意施法戏弄，而是木雕真的在说话。

  “你看上去好虚啊！”

  这是木雕的第二句话。

  那双用黑白水晶做的眼睛倒映出的女子容颜憔悴，面色苍白，披头散发，看上去似乎状态很差。

  “我好像成了你的黑月光欸！”

  这是木雕的第三句话，闻溪春已无暇多想黑月光的意思，只道，“你没死透？”

  “不不不！被你爱上是原罪，我只能以死谢罪。”

  闻溪春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很好，说话还是这么欠欠的，是叶轻舟没错了。

  “你可有悔？”

  原本只是能转动眼珠子的小熊猫木雕忽然动了，她伸出两只小爪子去推闻溪春的胸膛，借着反力跳出闻溪春的怀抱。

  两只小后爪站立在神殿的地面，两只小前爪叉着腰，白了闻溪春一眼，“哼！我一点也不后悔。”

  闻溪春却笑了，“我早该想到，像你这样自恋自私的人，绝不会承认有错。”

  叶轻舟歪着脑袋，无辜道，“我有什么错？”

  心中却暗道，“这浮生欢还有点用，竟能让我来到时空长河的末尾。但闻溪春为何对我如此特殊呢？

  虽然我魅力无穷优点无数，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令她对我又爱又恨呢？

  也不知这个梦何时能醒？更不知下一次是否还能梦到这里？我还是趁机一次性问清楚。”

  “你的错太多了，数不清。”

  【……可恶，居然一点信息也套不出来！】

  “你不知错在何处没关系，你的责罚并不会因此改变。”

  叶轻舟瞪大了眼睛，“你说不出我的错处还好意思罚我？天下间岂有这样的道理，我要抗议！”

  闻溪春握住叶轻舟的大尾巴，把她倒着提起来，“抗议无效。”

  威严的神殿之内，淡漠的红衣神明抱着一只调皮的木偶。

  木偶又踢又打的，却丝毫挣脱不了神明的怀抱。

  叶轻舟意识到现在二者之间力量悬殊，于是她玩起了心理战，故意激怒闻溪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闻溪春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你现在特别像一个因爱生恨而对主角开展强制i的疯批大反派，结局注定不得好死的那种。”

  闻溪春并不动怒，而是讥讽一笑，“除了话本，你脑袋里还有什么？”

  “还有你。”

  闻溪春蓦然抬手，将叶轻舟提溜到空中。

  “闻溪春，你要做什么？”

  只见神明伸出食指一点，神殿外面顿时出现了许多土坑。

  叶轻舟的心突突跳，她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好端端地，你为何要拆家？”

  “四千坑，一坑一年。”

  神明言出法随，叶轻舟望着四周高得蹦不出去的大坑，大骂道，“闻溪春，你个变态！”

  “像你这样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人，最适合被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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