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代理朝政
“让水月和毕月将消息放出去,就说廷尉司刺客中发现了活口。”终于,缘遥开口了,但这一开口让所有人摸不清头脑,这句话只有辛彦之听懂了。
水月和毕月看向还是永一师父的缘遥。
“太师是话中有话啊。”辛彦之似自言自语,他的话,是说给缘遥听的,事情得来的太容易,辛彦之心中不安。“谢冲,你去找廷尉司贾斌,封住廷尉司的口,要让京中百官都知道,廷尉司抓到了行刺嫡王子和王妃的刺客。”
水月和毕月在京城十年有余,他们比缘遥更了解廷尉司这种地方,也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毕月先去廷尉司领了刺客的尸体,水月对外散布消息。刺客当中有留下活口。之后她又仔细查阅了武安君大婚当日,那些能被称为江波殿对手的人都在干什么。除了武安君,其他五个王子在当天的活动都很正常,唯有武安君缘祁调令了骁骑军。这在一个做了十年护卫武士的人眼中是很不正常的。
第二日,文武百官等来了早朝,只是比以往都要迟,且隆重。早朝被延至午时,除了朝中百官,八个王子也都被通知上朝。这样规模的大朝会,一年之中会有两次,但都不是这个时候。大朝会在每年的一月和七月,凡有资格参加的所有京官和地方官,在天色未明之际就要在北落狮门前守候。宫门徐徐打开,百官进入宫门,在武仙宫殿前广场整队,文官位东面西,武官位西面东。来到武仙宫广场时,朝堂百官已经从毕宿门开始排队,排到了武仙宫大殿前。或许,是因为立储君,君王复利格外重视,江波殿接到御旨时,透过面具都能看到缘遥脸上的笑意。辛彦之一路穿过黑压压的官服和人头,来到大殿前,这种场面,他第一次见,身临其境时,除了王权带给他的震撼和冲击外,还有头晕气短。辛彦之作为嫡长子,排在第一位,他身后还是跟着阿郭和缘遥,旁边依次排着五位王子,唯独不见缘弘。
武仙宫大门打开时,百官鱼贯而入,大殿上只有杨轩、剑洪和缘弘三人,没有君王复利的身影。大殿内的三人,让百官看得面面相觑,武仙宫像煮沸的油锅,所有的声音都被炖在这一口锅中,一点点声音都听得特别清楚,更何况下面有一百多张嘴,大殿的屋顶仿佛都要被掀开了。
事实上,君王复利从武安王府吃完喜宴回宫后就睡下了,到第二日早上都没有醒来,剑洪把御医叫进会元殿,也派人把会元殿围的水泄不通。君王复利病得正是时机,连次日早朝都躲过去了,这次早朝意义重大,将会决出北冕国的储君。这一病,变成了无限期的拖延。
杨轩在武仙宫广场时收到君王复利会元殿的内官送来的秘信,他没有像其他一样出宫,而是趁剑洪离开时,进了会元殿,又秘密将八王子缘弘叫到了会元殿。这是难得的机会,生意人起家的杨轩一直都将朝堂当成生意在做,朝堂斗争和做生意一样,讲究的是先机,朝堂斗争的机会往往都是一闪即逝,你不抢,就会有别人抢。杨轩作为当朝元老,更懂这个道理,他当机立断把君王复利最宠爱的幼子叫到了会元殿。依宗法制,若君王复利醒不来,王位就是嫡王子缘遥的。这是杨轩最不想看到的,北冕国的君王,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缘遥就行。从缘遥回江波殿,先是清除了安插在江波殿内的宫人,之后又意与信安王府联姻,桩桩件件的事,都让他整日忧心难以入眠,缘遥已经不是四年前文弱王子了,他有着不亚于君王复利的谋划和手段,若在这个时间让缘遥得了机会,他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贵族,摆平朋党之争,然后灭外戚。当年邓荣被流放,皆因君王复利回收兵权,吕家盛宠一时,终究也是走了邓荣的老路,这不都是权力回收吗?
杨轩带着缘弘等在会元殿内,剑洪回来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地看着杨轩在会元殿指挥东西,任何人出入都要有杨轩和缘弘的命令。杨轩甚至还调来了后师来护卫会元殿,被禁卫军包围的会元殿一片死气沉沉,君王复利躺在卧塌上,鼻息若有若无,御医诊断是:急火攻心,能不能醒要看大王的意志,何时醒不能判断。在王位上杀伐决断了二十二年的君王复利,晚年偿了这一生的因果,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御医都束手无策。
“大王龙体欠安,立太子之事待大王康复后再议,朝中之事暂由八王子缘弘代理。”杨轩代内史宣告。
这无疑是昭告天下,缘弘是太子之位的继承人。辛彦之这一次没有控制好脸上的表情,他眼睛中的震怒恰恰是杨轩想看到的。这个表情仿佛在质询杨轩:为什么是八王子?杨轩对辛彦之的反应是满意的,只是他的解读不对。辛彦之是震惊和害怕,缘弘最终在这场夺权之争中胜出了,那么,他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他会被迫自杀,还是被软禁在江波殿?铃儿又会有怎样的命运?血光与权谋是历史抹不去的底色,流血和死亡都是从现在开始。他望了望大殿上密密麻麻的脑袋,只有他脸上有焦躁之色,他另外的五个弟弟都平静地站着,辛彦之的焦躁也被缓解了一些,看来,是他自己吓自己了。他立刻换了一张冰冷的脸来冰封住心底的焦躁,他的表情也吸收了众人的平静,沉稳地站在原地,他不允许眼睛里有一丝表情透露出来,他用若无其事地眼神,旁观着大殿之上的杨轩和缘弘。
杨轩的这步棋,能看懂的只有王衍,他在为自己留后路。君王复利宠爱八子,立缘弘为太子,是意料之内的,君王复利醒来,只会欢喜,君王复利一睡不起,也没有人说出不是。况且,缘弘年幼,身后无外家,若日后掌权,定会成为杨轩手中乖乖听话的王。
没有诏书,不能服众人,若站在殿上的不是安国公杨轩,换做他人,恐怕早就哄下去了。一部分人默认了太保杨轩的权威,一部分人在看情况,等着有人带头,好一起兴师问罪,还有部分人已经声音高过杨轩了,例如刚刚成婚的武安君,大殿内传出武安君缘祁的声音,也就只有他自带扩音器的声音能传到殿外。
“父王若是将国事交由八弟代理,自应该有诏书,岂是安国公一句话就能当真的?”缘祁前日与信安君联姻后,总感觉朝堂之路会平步青云,对信安王府有一种相见恨晚的之感,信安君在京中的拥护,瞬间成了武安王府的盟友,再加上有西南封地狮岗城这个后盾,缘祁做起事来更加不用脑思考。
“大君大人是在怀疑大王的决定吗?”杨轩现在是太子太傅一样的人物,手中有权的人,说起话来都有底气,连威胁人都不用正眼瞧。
“自是不敢,事关社稷,当然要谨慎。”缘祁没好气地回了杨轩,缘祁自身也财大气粗,说起话来丝毫不比杨轩怯场。隔着两米远,都能听到缘祁鼻孔里那一丝不屑的冷气。
缘遥和阿郭等在外面,根本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殿内比集市的叫卖声还要热闹。
“大王因病不能理国事,交由八王子代理朝政,这件事难道还要大王本人亲自到武仙宫来宣旨吗?是信不过八王子吗?”
众人都有疑虑,但被杨轩打着君王复利的旗号一问后,都哑然失声。这种时候是表忠心的时间,亦能看出个人对朝堂立储的态度,君王是一个国家的象征,对待君王的态度是考验一个臣子是忠是奸是善是恶的试金石。无论这个君王是现任君王还是下一任君王,在这个问题上犯错,怕是后世几代都翻不了身。百官都纷纷装作服从样,即使有几个心中不平,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唱反调。例如成安君缘瑞,缘瑞在府里准备了一个早上,连太子常服都差点儿准备了,原以为,他的支持者最多,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却还是被缘弘捷足先登了,看来“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有道理的。
缘熠依旧站在角落中,既不出声,也不出彩。他真正关心起朝堂后,他看懂了他父王的心,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并非朝堂百官政见相左,是他父王权欲心重,并不想分权出去,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用嫡王子缘遥稳住贵族和众多儿子的情绪,缘遥有嫡王子的名分,又有天宿厅紫薇命宫的天命论断,依宗法制,继承大统非他莫属,他父王却将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了,想给你,又不想给你,所以,缘遥离储君之位总有一步之遥。眼下所发生之事,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幼子也参与到了夺储之争中来,给与不给,怎么给,待他父王早朝后都会有个说法。
出了武仙宫,辛彦之快速走到缘遥身旁,他轻声在缘遥耳旁嘀咕了几句,缘遥露在面具外面的皮肤,煞白一片,他看了一眼辛彦之,又迅速将眼睛移开了,辛彦之看到他的眼里有震惊、惊慌、惶恐、担忧、不甘。
“殿下……”辛彦之轻声叫了他一声。
“回江波殿。”这一声殿下从灵魂到肉体敲醒了缘遥,他是嫡王子,却由幼子缘弘代理朝政,是他父王的旨意,最终,他父王选的都不是他,他被整个朝堂抛弃了,从小到大,他遇到最多的就是背叛和暗算,他都一一挺过来了,这一次,若他父王一直不醒来,他的前路生死未卜,缘遥心慌意乱又焦躁不安,看得辛彦之和阿郭都不敢出声,三人静悄悄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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