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西奥多几乎维持不住笑面虎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剧烈的动摇。

  西奥多的震惊可想而知。且不说曼斯菲尔德远在法国，段成放年纪轻轻，还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代班总裁，是怎么用那点权力探听到这些事的。只说这件消息本身来源的爆炸性——

  曼斯菲尔德家族是让人渗透成筛子了吗？家里的老大死了，西奥多居然是最先从合作伙伴的儿子的嘴里知道这件事的！

  曼斯菲尔德家族的祖坟炸了？家族破产了？老曼斯菲尔德的十几个儿子通通逃逸到治安良好的华国来避难了？

  难不成，段鸿迹的手已经跨越地中海，伸到这片大陆最那头去了？曼斯菲尔德改姓段了？

  西奥多的眼神不可谓不警惕，语调中也染上了些危险的意味：“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段成放刚要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不对。

  不对！

  西奥多并不惊讶于他大哥的死。

  他惊讶的是，“段成放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段成放心头微微发寒，转移话题道：“我已经交货了。渠道来源是另外的价格。”

  西奥多虽然心中警惕，但还是履行了承诺。当然，这个狡猾的男人只履行了一半——他只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而没说前天晚上段鸿迹为什么离开。

  段成放：“……”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对付这种滑不溜丢的拟人生物，段成放还算有点心得：“西奥多先生，我想你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

  不知为何，段成放心中就是有这样的笃定，西奥多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西奥多支着下巴，笑得像一只假惺惺哭耗子的猫，显然不打算说下去。

  段成放一阵无语。他勉强算个要脸的人，对付西奥多，还是稍显稚嫩。

  “好吧，西奥多先生。”段成放只得缴械投降，“你打开手机，随便点进一个新闻软件，看一眼头版头条。”

  西奥多一愣。随即面色古怪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在看到番茄新闻那铺满了整个版面的枪击现场照片时，西奥多：“……”

  西奥多死死地盯着屏幕看了一遍又一遍，新闻上面的人他化成灰都认得——那就是他的大哥！

  西奥多的大哥，曼斯菲尔德家族最炙手可热的继承人，居然在老曼斯菲尔德的追悼会上，死于枪杀。

  炸裂。太炸裂了。

  如果早知道那个男人会死得那么容易，西奥多何至于逃到异国他乡？直接在本土猫着，等他死不就得了吗！

  在极度的震惊之后，就是被戏弄了的愤怒。

  段成放，竟敢拿烂大街的新闻来套他的话！

  西奥多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段成放：“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看到这条新闻？”

  段成放扯了扯嘴角：“你今早出门的时候穿着睡衣，上面没有口袋，手里也没拿手机。因此，它应该一直放在房间里。”

  西奥多住二楼，段成放也住二楼，想观察他很容易。

  “你穿着睡衣去了我父亲的卧室，半小时后才出来。”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段成放微微皱了皱眉，觉得心头掠过一丝怪异。

  段成放摇了摇头，把某些诡异的念头摇出了脑子，都怪段野，都把他的思想带偏了。

  “这条新闻就发生在那半个小时之间。”段成放摊了摊手，“西奥多先生，我只说拿情报跟你换，可没说这是独家情报。”

  西奥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愧是段鸿迹的儿子，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滑不溜丢。

  想到段鸿迹，西奥多心里那股火气突然消下去了不少，重新开口时语调也温和了些：“好吧，段公子，烂大街的东西可不能拿来交换。”

  伟大的曼斯菲尔德家族还没有被渗透成筛子，老对头老大也吹灯拔蜡。双喜临门，西奥多的心情还算不错。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轻轻放过眼前这位少爷。

  西奥多眨了眨眼睛，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可以为难人的诀窍。

  “这样吧，段二少。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西奥多笑道，“如果你知道她的行踪，我就告诉你我能说的一切。”

  虽然知道大概率没戏了，段成放还是打起精神，道：“是谁？”

  西奥多美丽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了：“付冬树，你认识吗？”

  段成放：“……”

  西奥多本想为难一下这位少爷，让对方赶紧滚蛋。毕竟世上应该很少有儿子会认识父亲的外遇对象。没想到段成放沉默片刻，竟然没有否认，而是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西奥多：“。”

  西奥多忽然对段家混乱的人物关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

  赵若明卧床休养，闲得长毛。其实她身体早好了，只是一想到一旦康复，就要被迫面对江绘伊这个神经女主和段野这个咆哮帝男主的修罗场，还要继续吭哧吭哧地打工，就感到一阵淡淡的萎。

  人一生总会有那么几个时刻，会感到淡淡的萎。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对世上的一切都没有欲望，觉得哪怕地球爆炸也无所谓，并且时常感到淡淡的想死。

  赵若明此刻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萎了两天，赵若明打开手机，却收到了一条出乎意料的消息。

  是段成放发来的。

  当然，段成放发来消息这事并没有什么稀奇，段鸿迹就经常收到。稀奇的是，段成放这条消息，是发给付冬树的。

  这就很稀罕了。

  两人自上次拼酒之后，就再无交集。此刻突然联系，又是为了什么？

  蒲兰芝、江绘伊和段野的事情接连发生，赵若明现在已经不敢信任任何人了。谁知道那些男主女主男配女配会不会突然变异，转头给赵若明来一段惊魂生死恋。

  赵若明盯着信息上那句“有时间吗？出来聊聊怎么样？”看了半天，想破头，也只想出了四个字：完了，坏菜。

  结合段成放风流的本性，其实这条消息只可能有一个原因……赵若明一想起那个可能的原因就感到头皮发麻，恨不得虚空打一套军体拳。

  不会吧？不会吧！继段老三之后，段老二也走上了歪路？

  赵若明赶紧给自己洗脑，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只天使和一只恶魔。天使柔声细语地开解道：段老二虽然风流，但接手了段氏之后，就再也没和任何女人有过交集了。整天忙得像陀螺，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恶魔一脚蹬开了天使，桀桀怪笑道：就是因为很久没碰女人了，所以他这不是来找付冬树了嘛！

  赵若明一个激灵，把天使和恶魔一起打包丢了出去。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赵若明敲了几个字，应下了这次邀约。

  为了防止发生一些尴尬的事情，赵若明把约定地点定在了一家茶室。清心寡欲，环保养生。希望二儿子能引以为戒。

  203远程监控着段鸿迹的卧室，一旦有人要进来就放录音让对方先别进。赵若明换了皮，凝重地去赴二儿子的约。

  赵若明做好了千万种打算，从“直接给段成放一拳”到“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一顿”都想好了，谁承想到了约定地点之后，见到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西奥多？”

  此时此刻，赵若明心中只浮现了一句古老的英文。

  怎么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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