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雪族起源
技术局。
风之耳先白皓修一步醒来,没有例外,带回嘈杂的人声——
“真是一躲惊世骇俗的奇葩啊。”
“可惜咱们要把他给交出去,局长这几天难受的。”
“我觉得也合理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发现,也该交给璇玑台。”
“你们往好的想,这次蒲先生能来咱们局里!你表现好一点能观摩他亲自操刀,在蒲先生面前露个脸,说两句话也是好的呀!”
“对对对!那可是开天辟地蒲先生啊!”
……
白皓修自从来到技术局,就觉得自己的确不是个人了,躺着都要为科学献身的,每天都被插管子抽血。那金子明更是孜孜不倦,有空就往这里扎,说他是数千年偶然事件加和产出的结晶!是自然运势给予给我们的伟大馈赠!
白皓修心说这未曾设想的道路......只感觉自己死了都得被做成标本,放璇玑台的展台里供后人观摩学习。
牢房三面是墙,另一面是铁制的拉门,附有结界,门外有两个身着灰袍的人守着,不知道是技师还是使役。
“金先生,”白皓修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样好吗?”
金子明今日得闲,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笑呵呵地说:“理解一下,你已经不仅仅是你自己啦,你的存在是旷古未有的奇迹啊。”
白皓修反过来以一种瞻仰奇葩的眼神望着这位技术局局长。
金子明咳嗽两声,“我的意思是,你还可以做很多事的,在大礼司的指导下,探索虚圈,研究魂体演化,甚至还有希望涉足空间领域!不好吗?”
白皓修皱着眉,一阵默然,鼓起勇气问:“不把我解剖么?”
金子明摇头,“不不不,人体实验犯法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了。”
“……”白皓修无语,始料未及。
金子明这才晓得他计较什么,不禁汗颜,笑道:“两年前的研讨会上,我有幸见过大礼司一次。璇玑台大礼司,蒲瑾蒲先生,是整个北陆技术界的第一把交椅,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啊,你跟着他能受益终生,真是好事,不骗你。”
白皓修嘟囔着:“自从想往上爬,我就没几件好事。”
金子明笑道:“总有一两件,比如你在变强,比如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能跟随蒲先生绝对是其中之最。杀几个流魂算什么?一系的刑军跟你比也不值一提,大都护很好说话的。”
白皓修一脸:你怕是在逗我吧?
金子明的话令他心惊,虽说他隐约算到了,自己不会死。可“不值一提”的变成了别人,自己现在又算什么呢?再仔细想想,如果明城凌志很卖蒲瑾的面子,并且要帮蒲瑾管控住他,那么村长……会受到监视和“照顾”吧?
白皓修忍住酸楚,胸口起伏着。只感觉自己这扫把星终于被关进了该去的地方,往后要谨小慎微地迎合上层,才能让村长免于灾祸么?
——这算永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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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就算得上平静。
金子明半点长者的姿态都没有,脑袋里装的也就是那些。
“我们来先为以后的生活预热一下,探讨一些学术问题怎么样?”他兴致勃勃地道。
白皓修再次无语,“您堂堂技术局的局长,跟我一小孩儿讨论学术?”
金子明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想问问你,除了这双碧眼和黑灵子外,还有别的情况吗?”
白皓修说:“抽条了算不算?”
金子明不接茬,仍是笑,“我是说雪族的血脉能力方面。”
“哦……”白皓修不太情愿地交代,叹道:“那还有夜视力。”
金子明来了精神,“那来测试一下吧。”
他挥挥手,侍者便撤走所有的光源,又将出口一侧的铁门封死,霎时间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剩白皓修的一双眼睛在发光。
“看得见么?”金子明问。
白皓修说:“嗯。”
“清晰么?”
“嗯。”
金子明不信,找了本书来让他念,白皓修敷衍地读了一段。
“哈哈,这叫光之瞳!哈哈哈哈!”金子明兴奋极了,“在纯血雪族中也是极其稀少的。”同时放了一个照天球,将室内的光源恢复。
白皓修不禁疑惑,“不是每个雪族都有?”
“不是。”金子明笑道:“有推论说光之瞳只在男性雪族中觉醒,这个能力是成为雪王的基本条件之一。”
白皓修愣了。
——啊这。
“它们还有王?”
——好尴尬怎么回事?
金子明说:“就是族长嘛。按照有载的数据推算,现存雪族人数不会超过一百个,男性不超过二十,族内是一夫多妻,平均一百年更换一代雪王的。”
白皓修被这几个数字唬住了,才发现自己对这诡异的族群一无所知,再问:“一百年,他们能活多少岁?”
金子明说:“平均寿命三百五,你嘛……长命百岁应该没问题。”
白皓修:“……”
金子明接着说:“但雪妖寿命长,生育率却是极低的哦。是所有妖族当中最低一档,因为最初的死魂宿主是雪山冰骸,身体机能已经退化了。整个雪族群体十年才能添一口人!更别说和人类杂交,可想而知你有多珍贵!”
白皓修猛然间思维脱缰——如此说来,自己作为雪族半妖,会不会遗传了父亲那一族的,不孕不育啊?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那为什么这种生物还不灭绝?”白皓修愤愤不平。
金子明笑呵呵地说:“保留物种多样性挺好的呀,该灭绝会灭绝的,时候未到。”
白皓修翻了个白眼,说:“我以为皖州那片是在灵术传过去的那些年才有人居住的,那为什么早在妖族诞生的三千年前,雪山上就有人类的尸体了?”
金子明眼神一动,沉吟道:“你有猜测么?”
白皓修问:“也许那个时候,皖州还不是雪封一片,那里本有居民,但都死在了天劫之中?”
“非也。”金子明来开架势开始上课:“妖族和虚兽诞生于同一时期,天劫灭世之后,笼罩北陆的死魂触发生死两界的通道,发生了长达数十年的尸体大搬运,其间初代妖族诞生。之后死魂和瘴气不断在北陆触发黑腔,将生境的空间挖出密密麻麻的空洞,有的甚至相互融合,连成一片,成为大面积吞噬的黑洞!而这些黑洞吸入的,绝大部分是北陆的尸体,小部分则是妖族!”
白皓修没明白,“妖族又怎么了?”
金子明说:“你忘了?妖灵身上附有死魂。”
“……?”
“死魂之物,是不会被黑腔分解的。”
白皓修先是呆了一会儿,然后骇然道:“妖可以进黑腔?”
金子明笑道:“那当然!但是妖的体内还有生魂哦,那是被黑腔排斥的。于是乎,它们的存在,引发了史上第一次空间折叠——黑腔的出口不再是虚圈了,而是随机折回生境!然后就有这么极少数的,和妖族一同被黑腔吞噬的尸体,被折叠的空间送到了皖州,这才成为最初的冰骸!”
白皓修只感觉耳边轰隆隆的,久久不能言语。
金子明续道:“这些冰骸保存于雪山之中,又等了几十年才等到南部的死魂飘至。如此多的偶然事件叠加在一起,才有了雪妖的诞生,你说这是不是北陆生物界的奇迹?”
白皓修张张嘴,欲言又止:
如果泰山北斗的璇玑台大礼司要把他扔到黑腔里去……
“金先生,”白皓修干咳一声,问:“璇玑台和技术局,以前都用妖做些什么实验?”
金子明讳莫如深:“你以后跟着大礼司,自然就知道了。”
“……”
——要命。
半夜三更,白皓修辗转反侧,思绪离不开雪族,还有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真不知如果雪族知道他存在的话会作何感想。
念及此,白皓修不可能不心动——禽兽父亲说不定还在呢。
如果当年的白茵没有被家人驱逐,那有没有可能,雪族会将他抚养长大?那个父亲会以妖的视角让他认识世界,告诉他人类都是妄自尊大胡作非为的怪物,他们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千万妖族赶尽杀绝,他们才是罪该万死。
白皓修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门外突然出现响动,令他侧目——那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一道多余的呼吸声,还有两具人体倒地的声音。
白皓修闭眼,将风之耳扩到极致。
门外活动着的有一个人,正将两个看守挪到不碍事的墙角。此人能无声无息地放倒两个站在一块儿的守卫,白皓修能想到的手段就只有幻术了,而且是远超他理解的高阶幻术。毕竟守卫也不是普通人,就算中招也不该完全丧失示警能力。
——来者不善。
白皓修心想这回被劫了可跟老子没关系。
风之耳沿着门外走廊溜了一圈,白皓修发现楼梯口的守卫也居然倒下去了。这里位于地下两层,除了牢房之外其余的房间都是空无一人的器材室和实验室。白皓修光靠耳朵也找不到示警装置的位置,只能仓促地将可行的逃跑路线规划一番。
这时,一根香烛从铁门的视窗里伸进来,散出淡淡的清香,看那架势像是迷药。白皓修心想不对吧?这么厉害的幻术师,隔着一道门就放不倒他?
不过一转念他就明白了,幻术的作用媒介都是灵络,他现在全身经络被封印术堵死了,远非灵根结被锁那么简单,外人的灵络探不进来,幻术就是无效的——这也说明,来人很清楚技术局对他下了什么封印,情报工作做的相当充足啊。
此外,技术局的禁制结界也不是简单的击界仪能够打开的,局里每道门上都有繁复无比的锁扣,除非内部人员,要想一路畅通无阻几无可能。而且这里是外道众的大本营,随便谁的灵络一扫都能发现端倪。
白皓修一弹指间分析了个大概,觉得这位刺客实力不俗,在技术局还必须得有内应!然后他越发搞不明白,漠阳城也太乱了吧?其他州的主城也这么乱吗?他跟这地方真是八字不合。
白皓修悄声下床,拿几个枕头竖着塞在被子底下,弄出人形,然后移动到门边,用一件外衣将香烛松松地笼住。
刺客并无察觉,因为这屋子里没有光源,一般人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白皓修祈祷衣服里兜住的空气足量,别让这迷烟三两下就熄了。
运气这次站在了他这边。香烛本身就很短,堪堪燃到底部,刺客便将它抽了回去。
白皓修将包了迷烟的衣服栓紧,放在门侧两步外。只听刺客小心翼翼地揭开外面门框上的结界符,然后从看守腰间找到钥匙。
趁这个时间,白皓修踩着门上的凹槽攀上门框,将自己卡在房梁上。这会儿他的水平也就是个有点体术底子的普通人而已,决不能跟人硬来。
钥匙钻入锁孔,白皓修屏住呼吸,只见门开了,走廊里的光顺着门缝泻入,在地上投下一道矩形亮块,中间是一道精壮的男人的影子。那人包头蒙面,即便如此,白皓修仍然看得出来这个人是个光头!想着一会儿就算被抓,也得给金子明留点信息才行。
刺客如一道黑影,借着点微弱的亮光掠进屋内。白皓修完全隐没在门框上的阴影中,闭着眼睛将自己荡了出去。
这一进一出只有一弹指的时间差,白皓修把握地相当精准,但这会儿他灵力尽失,落地时的动作远不及从前灵敏,发出的些微响动立马被刺客察觉了。
刺客回头!白皓修知道跑是绝对跑不赢的,于是奋力拉上铁门。几乎同一瞬间,刺客冲到门前,并没有伸手阻门,而是飞了一道五雷符出来!
白皓修脑子一懵,瞬间炸裂的雷烈花将他轰了个外焦里嫩!心脏骤停,烧灼感遍布全身。他两眼一片漆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登时晕死过去。
——也不怕轰死我?
——我不是大自然的伟大馈赠吗?
唯一算的上运气好的,就是白皓修在刚才那一瞬间落下了锁扣,刺客被关在里面了。那人在门口徘徊几步,又踩上他留在那里的衣服,里面包着的迷烟被放了出来。
然而刺客并没有如白皓修所愿被迷烟放倒,他随身带着解药呢。而失去结界的铁门也阻不了他分毫,他腰上的那把匕首削铁如泥,三两下就斩断了锁扣。
刺客见白皓修晕透了,仍是用一张沾了迷药的方巾紧紧捂住他口鼻,不给他留半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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