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又一次过来看望文娘的时候，她总算是醒着的。

  平时来的时候文娘都是喝了药在睡，或者没说两句话就瞌睡了，她不舍得多让文娘费神。

  这次她特意挑了下午的时辰来的，文娘还没喝药。

  “可好点了？”

  文娘点点头，拉着碧荷坐在自己身边。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涂药？这脖子上的疤伤怎么还没好？”

  文娘心疼的摸着碧荷的跛足，碧荷人漂亮，脖颈也细长白皙，如今上面添了两条长长的伤口，很不好看。

  “我没事，就是担心你。”

  碧荷想到那日的情景，心里就难受的很，那个时候文娘还想着护着她。

  “不要担心我，我好得很，就是药太苦，我不想喝。”

  文娘知道碧荷是想到了那日掉下悬崖的时候呀，心里热乎乎的，她在福寿堂。

  身边那么多姐妹，偏就和碧荷关系最好也是有原因的。

  她们俩都是外面买来的，府里有些家生子就喜欢欺负刚买回来，没有人护着的小丫头。

  文娘性子太温和，被人欺负了不会告状也不会反抗。

  碧荷总是像护小鸡仔一样把自己护在身边。

  好不容易得了老祖宗的青睐，连忙把自己的名字也递到玉兰姐姐跟前，叫她也成了二等丫头。

  从前碧荷护她护的多，如今她也想把碧荷保护的好好的。

  “对了，我有事和你商量。”

  碧荷端了杯温水给文娘喝了，然后坐下安静的听文娘说。

  “其实白家老太太就是安云，白逸就是陈洛曦。”

  碧荷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

  “我猜到了。”

  文娘惊讶的看着碧荷，她没想到碧荷居然已经知道了。

  碧荷给文娘掖了掖被子才说。

  “本来一直不知道，还是那日我在崖底呼救，几乎要崩溃了，白逸二话不说就下来了，绳子不够，他就拿着剑往下划，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安全。”

  “看见你之后那副样子，我就猜到了，即使关系再好的人，不过就来往了几十天，谁能做到不顾自己的生命满眼都是别人的。”

  “咱们之前一直服用易容丹药，都是你从安云那拿的，他们能用另一张脸出现也不奇怪了。”

  文娘点点头，这两天她们每天就见面，可是每次自己精神头都不好，也没好好说过话。

  她还以为碧荷不知道，还要好好解释一番。

  “那你是打算和四少爷回京都了？”

  碧荷看着文娘，她在怀疑陈洛曦身份的时候就猜到文娘可能会走。

  “嗯，我想试试，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了他努力试试。”

  碧荷点点头，她原本就觉得文娘付出了这么多，就算真的嫁给四少爷也应当。

  可是文娘不愿意老祖宗和四少爷为了她为难，自愿离开，她只会支持。

  如今文娘愿意遵从内心去和四少爷一起努力，她也会支持。

  “我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京都，安宁安平我打算放了她们的身契，有陈洛曦在，不是难事，把铺子，银两都留给她们，春园的孩子也不愁没人管。”

  安宁和安平本就是裕洲人，热土难离，留在这更适合她们。

  可是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碧荷。

  “我留在裕洲！”

  碧荷看着文娘，她已经考虑过了，京都她不想回去。

  那里有她快乐的回忆，可是教坊司的事她无法释怀。

  况且京都有多少官员曾经都是她在教坊司的恩客。

  她做不到坦然面对那些人，也不想让那些人因为自己曾经是教坊司的罪奴而对文娘有了什么看法。

  在裕洲，她帮着看顾那些春园的孩子，能让自己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会想那么多。

  还能自由自在的出去，不用担心出去被人认出来。

  “可是这里我……”

  裕洲离京都不算近，她即使想照顾碧荷也一时半刻顾不上。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裕洲通判是个好官，他们家的夫人小姐也是好的，我在这没什么危险，反而在京都，曾经那些人都还在，我做不到好好生活的。”

  文娘想到陈家翻案之后，她们在福寿堂伺候，老祖宗心疼，想让她们去过享福的日子，连庄子铺子都给买好了。

  可是大家惦记老祖宗跟前没有得力伺候的，护国公洗清冤屈，多少人家要来庆贺拜访，她们得帮衬，那些小丫头做不来。

  可是碧荷偶尔看见几个官宦人家的女眷和公子，就会失魂落魄好久，大家都猜到那些人里有的人家曾经去过教坊司。

  小丫头们最开始不知道，后来听说过府里出事的时候要，许多年轻丫头都被送去了教坊司。

  对碧荷几个就没那么尊敬的。

  老祖宗和夫人也呵斥过下面的人不得议论。

  可是谁能一直盯着别人有没有说难听话。

  碧荷的遭遇是文娘最大的痛，可是那时候她带着陈洛曦逃命已经自顾不暇，等有了就拜托思棉帮忙解救，可那也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我只恨自己能力太小，没有办法早早把你救出来。”

  文娘拉着碧荷的手，眼里湿润润的。

  “我知道，你尽力的，思棉已经是你能想到最好的人选了，就那样，教坊司也不舍得轻易放我们离开，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

  文娘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落，碧荷温柔的替她擦干净。

  “思棉救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你没有放弃过我，我才能坚持下来，见识到这么多风景。”

  碧荷提起文娘总是骄傲的。

  教坊司有太多人在里面被磨灭了活下去的希望。

  有太多人没有人可以救，只能在里面等死。

  她们被思棉救出去的时候，她看见了教坊司那些人眼里的羡慕，眼里的期待。

  那一刻碧荷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自己一直有人惦记，有人希望她活着，有人希望她能平安的出去，像个人一样活着。

  而这个人和她都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却比所有的亲人对她都要好。

  “文娘，别担心我，我在这会活的好好的，不叫你担心，等我有一天彻底放下了，我就带着孩子们去看你。”

  文娘点点头，拉着碧荷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点头。

  碧荷看见安云端着药又要来给文娘喂药，哄着她把汤药喝完了，才自己回去隔壁院子。

  陈洛曦回来的时候，文娘还没醒，看着文娘红肿的眼睛，直接出去找安云了。

  安云简单的把碧荷今日来，两人说的话给陈洛曦说了一下。

  陈洛曦看着文娘的睡颜，想了想，让竹山进来了。

  第二日文娘醒来的时候，听安云说陈洛曦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裕洲，等文娘恢复的差不多，他就会赶回来。

  文娘点点头，还以为能和陈洛曦一起过一个年，没想到他被催着离开了。

  “公子走之前让竹山去见了通判大人，他告知通判大人碧荷姑娘是他义妹，希望通判大人对碧荷姑娘多加照顾，姑娘可以放心了。”

  文娘也没有想到陈洛曦这么细心，连她担忧碧荷的事情都解决了。

  已经决定好了一切，文娘心里也镇定了许多，嘱咐碧荷拿出她们的银票，买下了不少的田地和铺面。

  吴广一家走了，家产充公，可也不是官府直接收走，官府也不会派人去开铺子种田地。

  终究只要卖出去，卖的钱收缴衙门。

  安宁和安平买了不少，二百亩的田地，就在春园附近。

  该有四五个铺面，碧荷她们留作收租用，一年进项就不少了。

  竹山和通判大人见的一面，有不少好处，安宁和安平的户籍解决了，连碧荷也成了通判府的座上宾。

  除夕夜里，文娘移动不便，碧荷就带着家里的大大小小在安云这边吃的饭。

  安宁和安平拿过竹河送来的户籍文书，眼里闪烁着泪花，低着头不叫人看见。

  “从今大家都是一家人，还要相互扶持的好。”

  碧荷也高兴，有了田产铺子，春园以后再来许多孩子也不担心吃穿问题。

  安宁安平也可以安稳下来，回头好好相看两个人家嫁出去。

  安云很喜欢这种一群人挤在一起吃饭说话的氛围，袁家现在就剩她们兄妹四人。

  回到偌大的宅子，也是冷清的很。

  安云还是怀念从前跟文娘住在一起，有人说话，有人起哄的日子。

  过了年，通判夫人邀请碧荷去府里做客，正式给大家介绍了一下碧荷与护国公府的生活。

  自此以后，只要护国公不败，碧荷就在裕洲能被人庇佑。

  过了正月十五，文娘已经能扶着拐杖下地走一走了。

  陈洛曦总算赶回来。

  看着文娘笑盈盈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模样，陈洛曦只觉得心里满足的很。

  冲上去把文娘抱在怀里，顾不上身边人的打趣，将文娘抱着回到房间。

  “门口冷的很，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文娘被放在桌子上，陈洛曦就站在她面前，竹海哈哈哈笑的声音传过来，羞得文娘都抬不起头。

  “想早点见到你。”

  陈洛曦没想到文娘这个小呆子也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高兴的快要炸了，把文娘拥在怀里。

  “文娘，到京都我们就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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