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被通判府的下人送回来的时候，为了演戏演全，他还特意在邻居面前和文娘说。

  “今日叨扰娘子了，小姐实在想吃贵铺里的点心，才劳烦您跑一趟，多谢娘子跑这一趟。”

  文娘安抚冲出来的几个人，立即大声说。

  “还请回去和大人说，我们铺子每天点心都限量，小姐再想吃，还请每天早早来买。”

  周围的邻居见她们并不是被抓走，反而是因为通判家的小姐喜欢吃他们家的点心，被请到通判府给通判家的小姐做点心。

  文娘瞥见人群后面有一个瘦小的男子听见对话，脸色十分难看，悄悄的走了。

  文娘送了那通判府的下人几步，回到院子关上房门。

  “文娘，你没事吧，我们都急疯了，安宁说要去通判府把你救出来。”

  文娘面色也不大好看，坐在椅子上灌了一盏茶，才说。

  “幸亏大牛机灵，跟着把大致情况调查倾城娱乐，我才能想好应对之策，不然这次只怕要遭罪了。”

  碧荷点点头，她们也没有想过大牛会提前察觉，来报信。

  “若是突然出现这件事，咱们焦急情况下定然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自己的嫌疑，但是大牛跟着那个丫头看见了她的动作，我才知道可以从那个丫头下手，引出她的嫌疑，只要通判大人去查，定然能发现一些痕迹，我们才能脱身。”

  账册的事情是文娘碧荷在福寿堂养成的习惯，碧荷管的是茶点，这种大家族进嘴的东西都要谨慎。

  凡是领走的，呈上主子跟前都得有记录，万一出事才好查。

  也能防止有心之人下手。

  文娘她们本身做的点心里有贵一些的，那她们的主顾基本就是富家小姐，后宅的夫人。

  为了避免有麻烦事她们只能每日繁琐一些记录下来谁买得，买了多少。

  一是能确保她们了解客人喜好和信息，方便留住客人，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盯上。

  这次她们也算幸运，本身的账册都记录的有，其他人购买的都是干净安全的，也可减轻她们的疑点。

  大牛机灵，盯好了人才来报信也给她们提供了关键的信息。

  “安宁，我这会有些累，你把大牛带过来，我问他些话。”

  文娘靠着软榻坐下歇息，今天事情发生的突然，虽然平安度过，但是心里也是紧张的很，害怕通判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定罪，也怕那丫头仔细，把罪证处理干净。

  好在她足够镇定，一直在想方设法自证清白，但是这一趟下来，感觉整个人都乏累的不行。

  大牛跟着安宁过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局促，紧张的拉着衣襟。

  文娘伸手，示意他坐自己跟前。

  “不了，不了，我衣服脏，把软垫弄脏了。”

  文娘拉着他坐下，温和的看着他问。

  “你怎么想到要去跟那个丫头的？”

  大牛还是很紧张，屁股只坐了一点点。

  “你们给我留的钱，让小六看好了伤，也让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吃饱饭，我们就想着在这怎么偿还一点。”

  “二丫说让我看看你们做什么的，需要什么，我看了两天，见你们开铺子，每天要买鲜花和食材，就摘了桂花想着送来。”

  “见那个丫头买了东西，但是鬼鬼祟祟的在点心里加了东西，我就感觉她肯定不是在干好事，就想着跟着去看看。”

  文娘点点头，拉着大牛问。

  “大牛，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们干活？可能有些辛苦。”

  大牛眼睛忽然一亮，点点头，又似乎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不了，我们这群孩子，都没办法和正常人一样干活，怕干不好，耽误事。”

  文娘笑着拉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就问。

  “不要担心其他的，做不好慢慢做，我就问你愿不愿意？”

  大牛眼睛有些湿润，点点头。

  “愿意，只要姑娘留下几个弟弟妹妹，我愿意出去扛麻包贴补她们的饭钱。”

  大牛觉得自己已经不算小了，干活干不了多少，但是又吃的不少，可是担心弟弟妹妹以后的生活。

  觉得最好的就是文娘愿意收留她们，但是自己有手有脚，不能让文娘养着。

  “那可不行，我们都不会照顾孩子，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她们几个得你自己照顾。”

  大牛自然知道文娘的意思，咬着嘴巴重重的点点头。

  “今天你做的事救了我们一次，我们以后也会善待你们，天气越来越凉，你们的房子漏风住不成人，你和安宁安平去把孩子们早在接回来，咱们这现在就剩下三间后房，你们先委屈点住着。”

  大牛哽咽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点头，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滴在自己的衣襟上。

  文娘在通判府走了一遭，耽误了不少时间，明天还要做生意，还要准备食材，几个孩子还要准备房间里要用的，穿的。

  “碧荷，你先准备食材，我去附近买几床被子换洗衣服。”

  碧荷点头，文娘不会做点心，她去买东西，自己做点心，分工合作能快一些。

  文娘拿了荷包，所幸附近就有布庄，买了四床被褥，八身厚衣服，文娘只能比划这大致身高买。

  还有澡盆，脸盆，香胰子，鞋子，还有小零食。

  好在买的多，店家给送货到家，文娘看着堆了一堆的东西，只能先暂且回家，再缺什么再买吧。

  回来的时候，安宁已经用马车把几个孩子都接回来了，大大小小站在院子里，抱着自己破旧的包裹，不敢往房间里去。

  “安宁，等一会布庄送来被褥，后面几间房还没收拾，你引着她们先过去收拾。安平去帮碧荷，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

  文娘带着几个孩子去打水收拾房间，好在这个院子还空着几间后房，不然突然带回来还真不知道把他们安顿在哪。

  “这间有一盘大炕，大牛带着两个男孩住在这。”

  “另外两间只有小床，二丫带着两个妹妹住一起，等会把那张床也搬来。拼一起。”

  安宁带着布庄的人，把被褥送来，给几个人铺好。

  二丫摸着软和光滑的棉被，匆忙扶着床架站起来。

  “小姐，棉花贵，我们盖草席就行。”

  文娘拉着二丫坐下看着她发白的眼睛。

  “叫我姐姐吧，以后我是二姐，碧荷是大姐，安宁是大哥，安平是二哥，咱们都是兄弟姐妹，不要节省，姐姐们都能挣钱。”

  二丫盲了的眼睛流出眼泪，抱着几个妹妹嚎啕大哭。

  自从被家里人赶出来，她看不见，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大牛把她们一个个带到那个破旧但是温暖的院子，用扛麻包，乞讨，捡回来的食物把她们养活着。

  头一次知道她们也会被人疼，被人宠。

  她们也可以用又新又暖和的棉被，有人出钱给她们治伤，有钱给她们买衣服，买食物。

  “二丫姐姐，咱们的被子好漂亮，是花布的，我第一次用这么好的被子。”

  二丫点点头，抱着几个丫头只是流泪。

  来不及做饭，文娘索性在附近的饭馆买了些饭菜吃食回来。

  大家今天经历的事情不少，都没有太多的精力好好庆祝，只是凑在一起好好吃了顿饭，文娘几个就帮着烧水，让几个孩子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休息。

  大牛看着两个弟弟安稳的睡着了，睡梦里应该是看见了什么好事，嘴角还有淡淡的笑容。

  他撑开窗户，看着外面宁静的夜空，摸着身上暖和柔软的被子，心里说不出的幸福。

  他从有记忆以来就是个乞儿，被几个老乞丐带着养活大。

  他很感谢几个老乞丐让他活了下来，但是六岁之后他就逃离了那个乞丐窝，原因是他慢慢的察觉那些老乞丐总是很喜欢摸他，亲他。

  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可是他不喜欢这种举动，老乞丐只是说很喜欢他才这样的。

  等到有一次他睡梦中忽然感觉屁股特别疼，才察觉那些老乞丐是在伤害他，他的后面出了血，但是被人控制着，有人走近他才逃离出来。

  他不明白这种事是不是对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很排斥，并且会很疼，他才觉得老乞丐们是在伤害自己。

  逃离的路上他躲在一个勾栏院，亲眼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做那种事情，还一边打一边说着辱骂的话，他才深刻的感受到那并不是喜欢一个人该有的行为。

  为了彻底逃离，他来到了裕洲，鞋子早就烂了，脚上不知道有多少个伤口，才来到裕洲城，最开始靠着在各个街巷捡饭馆酒楼扔掉的剩菜存活。

  稍微大了一点就开始跟着人家一起扛麻包，每天挣个四五文钱，购买上二斤碎米，粗面。

  虽然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但是起码这是自己挣的钱买来的干净食物。

  他找了个没有人住的地方当做是自己的家，虽然破败不堪，但是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第一个遇到的是二丫，被人丢弃在码头，拉着自己的衣服祈求自己送她回家。

  可是二丫从来没有出过村子，第一次出门就是被抛弃的时候，根本说不清楚自己的家在哪，况且她什么也看不见，根本认不得回家的路。

  大牛清楚，二丫是被家里嫌弃是个瞎子，彻底丢弃了，没有办法他只能先把二丫带去了自己的那个所谓的家里。

  每天挣得钱也是勉强够两个人吃喝。

  后来陆陆续续捡回来其他几个弟妹，但凡是那种健康的，手脚健全的，大牛都把他们送去了善堂，那里会有更好的待遇，也可能会遇到有人生不下孩子来过继。

  但是像二丫这些残缺的，即使去了善堂也只有被人嫌弃欺负的份，只怕活不了多久就不知道怎么死掉了。

  大牛的工钱没有办法让人吃饱，他就又开始捡剩饭。有时候被人嫌弃打几下，但是好在把弟弟妹妹们都养活了。

  可是小六有一次出门，被几个坏孩子捉弄，打伤了不说还掉进了水里，当晚就发起高热，大牛眼睁睁看着小六虚弱不堪，还在给自己道歉不该随意出门，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逼不得已才去偷钱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贵人，给他们食物还给他们钱去看病，小六也托福能活下来。

  他们第一次遇见对自己这些人没有嫌弃憎恶，反而很热心帮助的人，只想说多多偿还恩情，没想到还帮助了恩人一次，还因此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一个不漏雨，不钻风，没有虫蚁蛇鼠的家。

  大牛合上窗户，侧身对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嘟囔了一句。

  “从今以后，我们也是有家的人了，我们也有好日子过了。”

  一夜安眠，文娘竟然还破天荒的起迟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安宁已经和安平蒸上了糕点，碧荷已经在铺子里打扫了。

  文娘看着大牛领着一群弟弟妹妹在院子干活，院子已经被扫的一尘不染了，二丫还在和几个小丫头不停的扫。

  大牛则是提着一桶桶水，带着几个弟弟在擦洗石桌，门窗。

  “已经很干净了，不用擦洗了。”

  文娘清楚，这群孩子被人嫌弃了太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收留她们，这是怕被人赶走，和自己刚被买到福寿堂的模样好像。

  争着抢着干活，讨好院里的嬷嬷和姐姐，希望能留下来，不用再被人丢弃。

  “她们平常在家也是做些打扫洗漱的活，没关系的，我等会去码头扛麻包，不会吃白食的。”

  文娘急忙叫住要出门的大牛，文娘很清楚，大牛这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把他们再赶出去，所以想挣些钱，贴补一些。

  “你扛麻包的钱够干什么，不如家里留下干活，我们一天要开铺子，做点心，用柴很多，你倒还不如给家里收集些柴火，我每天光买柴火就能花二十文。”

  大牛听见柴火这么贵，当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哪里能砍柴。

  文娘注意到之前他们住的院子里也是堆积了柴火的，想必是大牛去砍回来的，为了避免他要去码头扛麻包，再给身体累垮了，不如给他找点其他事做。

  “够用就行，家里堆不下。”

  大牛找了把斧头和两根绳子急忙就走了，还是碧荷追出来。

  “急什么，还没吃早饭呢，把这些拿上路上吃。”

  碧荷早上也来不及摆饭桌，大家早上就要早早把铺子打开，所以都是热了包子馒头在厨房，谁有空自己去吃。

  大牛抱着四五个大包子，闻着里面散发的肉香，又控制不住湿了眼睛，怕被人看出来，赶紧冲了出去。

  二丫听着大牛走了，心里也有些紧张，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帮着做些什么。

  “二丫，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吃饭，吃饱了我们要去开店，你们把换洗的衣服洗了，能不能做到。”

  二丫听到自己也有事情做，心里开心的不行，朗声答应着，被弟弟妹妹牵着往厨房走去了。

  文娘看着她们几个小豆丁还是很谨慎的模样，心里也没辙了，只能慢慢来了，她们今天还有正事。

  开店做生意，八宝斋这次恶意陷害还对通判大人的小姐下手，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她还要关注一下对方，才能彻底出了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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