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反问自己。

  还没乔轻轻回答，赵西澄就已经自顾自摇了摇头。

  乔轻轻去屋里拿出赵西澄澈在电话里说让她准备的材料，赵西澄不是专业的，粗粗看了个大概，见和律师嘱咐的一样，便让她好好收着，等负责打官司的律师来联系她。

  正事说完，乔轻轻留赵西澄吃饭，千说万说一定要亲手下厨招待程隐。

  赵西澄推拒不过，只能应了。

  乔轻轻说要去买菜，还不让赵西澄跟着，说她是客，无论如何也没有劳烦她的道理。

  赵西澄送乔轻轻到门口，后者还没走出院子门，就见同个院里，隔壁那户门前空地上有个小男孩，坐在矮凳上，身前是一张红塑料凳，正写着作业，眼睛却时不时朝她们的方向看来。

  乔轻轻怕赵西澄介意，连忙说：“那是隔壁人家的小孩儿。”

  赵西澄看了眼那男孩，他飞快敛回视线，怯生生低头。过没多久，又抬头偷偷瞧来。

  “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乔轻轻笑了下，“我们这很少来生人，他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赵小姐这么漂亮的人，想多看两眼。”说着笑容敛了敛，叹了声气，“也是可怜人，小小年纪先天带病，被父母扔在草丛里，捡他的这家条件又不太好，隔三差五看病，家底都空了。”

  时间不早，乔轻轻赶着去买菜不再多言，让赵西澄先在屋里坐着，拔腿便走了。

  赵西澄在门边站了会儿，那个小男孩还是时不时看过来，被她发现以后，又局促地用手指抠脸颊，不多时，脸红了个透。

  赵西澄朝他走过去，离得越近，他头越低。最后她在红色塑料凳前蹲下时，他都快将整张脸埋进书里。

  “你在看我吗？”

  赵西澄澈试着跟他搭话。

  小男孩不吭声，许久才抬头，见赵西澄噙着笑看他，脸红得更透。

  她又问了一遍：“你刚刚在看我吗？”

  他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

  赵西澄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小小声回答：“陈阳……”

  赵西澄指着他没翻开的一本作业本：“是这两个字？”

  耳东陈，太阳的阳。

  他点头。

  小男孩特别腼腆，写作业时眉头微皱，还抿着唇，莫名严肃。

  或许是因为没有事做，又或许是因为别的，赵西澄蹲在他面前没有走。

  “你爸妈呢？”

  他身后的门是锁着的。

  “爸爸工作，街上的垃圾很多，要晚上才回来。”他停了停笔，说，“只有……只有我和爸爸。”

  赵西澄顿了下，微微敛眸。

  小杨钢见她不说话，继续提笔写字。

  赵西澄就那样静静蹲在他面前看。

  “这个字写错了。”许久，她抬指往他本子上一指。

  陈阳哦了声，连忙倒转笔头，用铅笔顶端的橡皮擦掉字迹。

  改正完，他看了眼赵西澄，说：“姐姐好厉害。”

  赵西澄笑：“因为我是大人。等你长大了也会很厉害。”

  “那……”他问，“姐姐小时候，也会写错字吗？”

  “当然。”她淡淡笑着答，“我小时候啊……”

  说着忽然停住。

  陈阳抬眸瞧她，她回神，又指出一个地方，“这里也错了。”

  他赶紧改，忘了听她没说完的后半句。

  她小时候成绩很好，但因为粗心着急的毛病，也经常写错字。

  小学的时候，偶尔有闲情逸致的周景宴来给她看作业时，因为她这个毛病，脸黑了很多次。

  赵西澄出神一会儿，敛了神思，问小陈阳：“休息一下，姐姐带你去买吃的，去吗？”

  他有点犹豫。

  赵西澄温柔地笑了下：“怕姐姐是坏人？”

  他摇头，略带羞涩，“姐姐……长得好看，不是坏人。”

  赵西澄被他逗笑，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去？”

  “爸爸说，不能随便花别人的钱。”

  他看着她，一双眼睛怯怯的，眼里却是黑白分明，一片澄澈明净。

  赵西澄忽然心酸，从这双眼里她仿佛看到了儿时在周家生活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她。

  赵西澄还没说话，小陈阳又道：“他们都说，我是别人不要的，生了病被丢出来，谁也不想捡，坏人不会要。”他摇了下头，“我不怕坏人。”

  他声音稚嫩，口吻好似在说‘今天学了一道算术题’一样平常无奇。

  赵西澄对着他的眼睛莫名愣了许久。而后摸了摸他的头，“走，姐姐带你去买吃的，你爸爸要是骂你的话，我跟他说。”

  小陈阳面露犹豫，似是在纠结。

  赵西澄冲他笑，到底是小孩子，禁不住诱惑，他抓了抓头十分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收起了课本作业。

  他的书包是蓝色的，洗得褪色，有些发白。把凳子上的东西一股脑装进书包，再把书包塞进门前木桌下，这才跟程隐走。

  “爸爸每天都很晚回来？”

  两人出了院子，程隐一边走一边问。

  他说是，“天黑才回家，天没黑，就不回来。”

  “爸爸没回家，你一个人做什么？”

  “写作业。在门口等爸爸。”

  他刚上小学，个子不高，赵西澄澈得低头看他。

  人不大，说话的模样却很正经，每一个问题都答得认真。

  老旧巷子里路面不平，坑坑洼洼，他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孩子的皮实劲儿，很小心地避让，也不故意去踩坑里积的水。

  赵西澄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忽而问：“你觉得有没有爸爸重不重要？”

  才刚上读书的孩子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问题。

  赵西澄对上他懵懂无知的眼神，暗骂自己一句真是有病。

  不管有没有爸爸重不重要，她都不想让然然去接受周景宴，一个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降生的人。

  赵西澄头一次来，不是很认识路。

  “小卖部在哪里？”

  小陈阳抬头认了认路，指左边方向，“往这边拐。”

  两人提步正要朝那边走，前边一群背着书包小男孩迎面走来，叽叽喳喳吵闹得很，在这路边上就嘻哈打闹，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互相推推搡搡。

  小陈阳忽地一下子停住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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