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商议了大半个时辰，虽说老夫人心中还是担心，但想到自己孙子这些时日这么劳累，还要特意花时间来和她说这些，心中难免心疼。

  看着谢宴周难掩憔悴的面容，老夫人轻声道。

  “宴周，祖母知道了，你尽管放手去做，顺便去喊外头的孙嬷嬷进来，祖母要将一些东西交给你。”

  孙嬷嬷见老夫人单独喊她进来，跟老夫人对视一眼，随即从一旁的柜子里将一个木箱子拿了出来，拿出钥匙将铜锁取下，便又福身走了出去。

  “宴周，打开看看吧！”老夫人缓声道。

  谢宴周大概能猜到那些是什么，他沉默的走过去，将木箱打开。

  果然如他所想，木箱子打开，里头全是地契、银票。

  “宴周，前两年我已经将国公府大半的产业交给你了，这些是我原本打算留给谢琰的。箱子里头这些都是整理好随时可用的，大部分是银钱，少部分商铺、地契、田契，还有一些珠宝首饰这些年我也将其慢慢置换成了银钱放在里头。”

  “另外还有一部分绣庄、商铺、酒楼，这些无法一时脱手，而且太急容易让人注意到，那些到时祖母脱手了再给你。现在你有正经事要办，用银钱的地方也多，你先拿着吧！”

  谢宴周知道，这里面除了国公府的产业，另外还有老夫人自己的嫁妆。

  他没有拒绝，现在要做的事太多，这段时间他也将自己手中明面上的产业卖了一些，另外暗处的一些可用的则需要跟着转移。

  以后，他们谢家的产业重心将移往西北，全力支持谢琰，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再去见他一面。

  他躬身拱手，沉默的将有些沉重的木箱抱在怀中。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青年背脊挺直，一步一步沉稳矫健。她眼眶微红，也知道她的两个孙子，后面将面临数不尽的坎，过不完的难关。

  谢宴周回到自己院子时，外头又开始雷声阵阵，九月末天意渐凉，虽比夏日少了一份炎热，但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他将木箱放在书案一旁，随即打开木箱，整理着老夫人给的这些产业，思索着剩下的产业哪些可以转去西北，哪些需要处理掉。

  粮食、马匹，谢琰如果要去西北，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或许是早已习惯了整理书籍、卷宗，慢慢的整理和思索反倒让他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这些日子，没睡过一日安稳觉，每日都在忙个不停，或者思索着下一步应当怎么做。今日整理这些，竟是让他难得的平静。

  书房灯烛辉煌，香炉中的烟雾缓缓流出，外头雷声滚滚。

  正在这时，外头的侍从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松竹进来时，便看到谢宴周一人独自站在书案后看着手上的东西，他没细看，以为谢宴周实在整理账本。

  最近府内的内务也堆了过来，加上玉贵妃前几日办丧事，是有些乱糟糟的，他并没放在心上，只是拱手道。

  “小公爷，这几日您吩咐我们去给陆大人送信，陆大人今日回复了，说今晚子时您可以去见一面，他会帮忙看着。但是只有半个时辰，而且您只可以自己一个人进去。”

  “另外，您让我们下面的人派去江南那边请的几位名医今日晚间也送去了郑家。”

  “我知道了，松竹，备马车，亥时三刻出发。”

  ……………………

  到刑部大牢时，陆大人早已经派人在外头等待，他们见到雨中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斗篷，打着伞只露半张脸的人慢慢走近。见人过来，连忙开门将他带了进去。

  “大人，陆大人特意吩咐过的，现在牢里的狱卒都是我们的人，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您半个时辰后得出来。”

  “劳驾。”说着谢宴周将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狱卒笑着将荷包放入胸口，众人默契的并未再说话。

  大牢里面格外安静，谢琰所在之处是大牢的最里面，里头平日都是关一些品级高的官员。所以这时，这里倒是只有谢琰一人，格外安静。

  牢门锁链的声音响起，谢琰听到声响，看了过去。

  谢宴周也看到了谢琰，牢里本来就比旁的地方更为昏暗，外头走廊也只有豆大的烛火亮着，跟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区别。

  谢琰的身影虚虚的趴在那张破旧的床上，当年和他们在西北时，谢琰也是志存高远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文能定邦，武能安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今却被人践踏至泥里。

  就算两人情分不深，但到底也是多年名义上的弟弟，他心里酸涩，眸中有一丝不落忍。

  两人目光相接，谢琰仿佛猜到什么，他缓缓起身，等他们进门时，他已然双手拄着拐杖下了床。

  狱卒将带来的烛火放在一旁，屋内瞬间明亮了许多，又为两人搬来桌椅，端上茶水。

  见狱卒走远，谢宴周才脱下斗篷，他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

  “坐吧！今日过来，是有事找你相商。”

  谢琰并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的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谢宴周这时才看清他，他只着一身白色中衣中裤，应该是大牢中无法经常换洗衣裳，所以他的衣服有些脏。

  这短短半个月，他的身形消瘦了许多，两颊凹陷，头发散乱，明显被病痛折磨的模样。往日那个龙章凤姿的镇府司，现在的形象着实并不算好。

  谢宴周看了下去，发现他的腿上固定着木板，可是木板形状却有些参差不齐，瞬间他便明白了一切。谢宴周只感觉眼睛有些发酸，不想谢琰看到，只得微微低了一下头。

  谢琰却坐了下来，为他倒了杯茶，平静的开了口。

  “今日你突然过来这边，我能猜出一些。官家迟迟不放人，你还是这样半夜三更过来，是不是我在劫难逃？”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显然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虽然他一直在挣扎，也想活着。可真到了这一步，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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