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当了这么一段时间大王以后，发现所谓“王自为之”，多数情况下都靠不住。

  远的不说，就说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俊俏侍卫吧

  如果真是随我的意思，肯定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啊。

  我的爱妃嘛，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演祝英台吗？

  真是可笑。

  但是自己也知道，如果消息传开，大王出征却带着小妾。

  先不说自己仗打得怎么样，还是先想一想能不能再回太原？

  那口水，还不把自己淹死？

  顶着热孝带小妾，已经够是弥天大罪了。

  何况自己还顶着另一个帽子：有限抵抗！

  晋国的州县，在自己的这个战略下，已经丢了一半多了！

  抗敌无能，泡妞有法。

  这八个字，倒像是对联。

  压死自己的对联。

  所以，在必须带上侯都都的情况下，只能让她女扮男装了。

  侍卫们当然知道这位俊美侍卫的身份，但他们习惯于装聋作哑。

  李存勖都在感叹，现实生活中，你女扮男装一个我看看？三分钟认不出来，我不姓李！

  当然，自己的姓氏，其实也是一个谜。

  大军一路南下，探子们不断报来阴地关的战况。李存勖也逐渐放心了。

  郭崇韬不负所托，与昔日的同僚侯言，杀得难解难分。但是，关口始终控制在晋军手中。

  这是李存勖扳本的最后寄托。

  听说大王亲自率军来援，郭崇韬飞马前来迎接，看到这位俊美侍卫时，郭崇韬愣住了。

  他当然认识侯都都，老朋友符道昭的妻子，后来成了晋王的女人。

  但他今天好像“没认出来”，只是向这个侍卫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

  聪明人都不会说出来。看破不说破嘛。

  再说，还要忙着给大王介绍战况呢。

  在郭崇韬的坚守下，虽然晋军付出了重大伤亡，但梁军却一直无法攻破这个关口。一方面得益于阴地关易守难攻，一方面也是郭崇韬调拨有功。他始终保留着一支预备队，在战线受到冲击时，能够及时增援。

  李存勖忍不住吹嘘起来。

  “安时，孤让你来守阴地关，还有人怀疑这个决定。说朱梁降将，怎能抵抗梁军夺关？”

  听见这种恶毒的话，郭崇韬也忍不住气愤起来。

  “大王，这显然是故意离间我们君臣的。”

  李存勖笑了笑。

  “安时，孤用人不疑！打从你弃暗投明之日，孤就已经看清楚了，你是我们晋国的栋梁！”

  身为大王，却给臣下拍马屁。

  郭崇韬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一个男人，最期待的，就是有人欣赏自己，有人懂得自己。

  如果这个人正好是自己的上司，那就可以称为伯乐。

  当然，自己就是那匹千里马。

  现在，大王这样说，郭崇韬已经只剩下八个字了：

  “臣为报大王知遇之恩，情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存勖笑了。

  “安时，不必说死字。如果要说死字，也该是对面的侯言。”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侯都都一眼。

  侯都都没有说话，但表情有些惊慌。

  听见自己堂哥被大王判了死刑，她心中当然很是惊慌。但是，该说的，她给堂哥的信里，都已经说过了。堂哥那边却毫无反应。

  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天，侯言再度发动猛攻。

  每一路梁军都在攻城夺隘，战果颇丰。

  据说王彦章已经打到晋王老巢太原了。

  据说晋王已经吓得不敢露面了。

  唯有自己这里，遇上了老同僚郭崇韬。双方都是知根知底，自己的各种战法，郭崇韬都了如指掌，根本讨不了好。

  更郁闷的，是堂妹侯都都，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居然给自己送来了一封劝降信。

  赶紧烧掉，再用鞋跟把灰烬都给踩没了。

  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小妹啊，你这是把你老哥往死里坑啊。仗打得不顺，倒也罢了，胜负兵家常事，何况我也没输。只是比起其他几路的辉煌战绩，显得比较难堪。

  但是这封信，如果被朱皇上看见了，那我还活得了？

  那就肯定是新账老账一起算了。怪不得你侯言进展迟缓，原来你在暗通晋贼啊！

  这个逻辑，我是必死无疑啊。

  没说的，今天的冲击，必须带队攻城。

  没有大将带队攻城的。

  但是侯言心虚，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务必要让皇上明白，侯言可是拼了命打的。

  和以往一样，晋梁两军，又在阴地关展开血战。梁军照样是竖起云梯，拼死去争夺夺城第一功；晋军也照样是檑木滚石不要命地往下扔，缺德的还往下泼热油，烫的梁军士兵哭爹叫娘。

  但和以往不一样的，是晋军忽然在关城上升起了王旗！

  是的，晋王的大纛！

  那血红的“李”字，仿佛就是梁军的招魂幡！

  更不一样的，是随着晋王大纛的升起，随着关上晋军的欢呼声，随着隆隆战鼓响彻云霄，一阵从来没听过的巨响传来。

  一些黑乎乎的大团子飞了过来，落地后就是轰然巨响，一片火光！

  晋军，居然装备了投石机，不，是投炮机！

  侯言惊恐地闭上了双眼，耳边的轰然巨响却连绵不断，宛如置身地狱。

  梁军再也没有任何斗志，转身逃窜。

  侯言睁开眼睛时，看见儿郎们已经像退潮一样，几乎全都逃走了。

  没逃走的，是他的亲兵们。

  尽管也是满脸惊恐，但亲兵们没有跑。

  不是多讲义气，而是军法规定，如果扔下主帅逃跑，亲兵们要遭受族诛。

  侯言苦笑着摇摇头，示意亲兵们放下武器。

  关门大开，他的老同僚郭崇韬领兵冲杀过来。成千上万的晋军，把侯言和他的亲兵包围的水泄不通。

  没必要打下去了。或者说，败局已定。

  侯言被俘。

  他不甘心地问道。

  “郭安时，你们的大王呢？莫非你是虚张声势？”

  升起了王纛，却没有看见晋王。如果这面王纛下其实没有晋王，那么郭崇韬就是欺君罔上，国法难容。

  郭崇韬笑了。

  “我哪敢虚张王纛。实话告诉你，我家大王，已经领兵前去追杀败军，现在还没有返回。”

  侯言没有说话了。

  没有主将的败兵，会像一群绵羊一样，被晋国大王驱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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