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帮李存孝求援的使命，也懒得听晋王咆哮着调兵遣将，李九娘主仆返回那个幽静的小院。

  李九娘又开始陷入沉思。

  李存孝会不会随援军也来镇州？如果那样的话，奴岂不是有了两个驸马？又或者，李亚子既然选择了镇州成婚，那么奴就干脆嫁给李存孝？

  也不行。虽然两人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在河东的地位，将来的前途，那就差远了。

  还是要嫁给李三郎。

  就是，凭什么奴要给他人让路？讲道理，讲王法，哪怕讲身份，都断断没有奴给她一个节度使侄女让路的道理！

  李存孝吗？除非他真能夺得昭义军节度使。

  但即使成了昭义节帅，也还是没有李存勖前途远大啊。李存勖，将来很可能做晋王的。执掌河东一方，绝对能成为父皇的强援。

  打定主意了。李存孝回来以后，就跟他彻底断绝关系。

  然后，把李存勖抢过来。

  嗯，那个王镕的侄女，可以嫁给李存孝嘛。无所谓。

  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唤门。

  “李九娘子可在此处？”

  李九娘主仆都是一愣。这谁啊，我们才过来没多久，就有人来串门？

  李九娘说：“去看看。”

  黄四娘向院门走去，心里想着，外面分明是个女子，这会是谁呢？

  开门一看，还真认识：老熟人了，叶娘温！

  看见叶娘温来找自己，李九娘也是颇为诧异。

  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两个一直明争暗斗的女孩，现在却在一个陌生地方聚首了。

  因为她们有了共同的对手。

  叶娘温当然比公主更早得知李存勖的婚事，也更早在心灵上受到煎熬。

  凭什么呀？奴与李亚子，那是如假包换的青梅竹马，而且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若说那女子是节帅侄女，那奴也是河东司徒义女，谁怕谁？

  只有一条：自己顶着一个李亚子“阿姐”的名分！

  姐弟当然不能通婚。

  但是，自己与李亚子又不是血亲！

  就连“阿姐”也不算，我和他，又没结拜过异性姐弟！

  可是一直到今天，都是各种拐弯亲戚，硬生生把自己说成了李亚子的姐姐。

  叶娘温好憋闷啊。

  最关键的，是已经失身于他，不嫁他嫁谁？

  可是闯幽州这件事，现在都还没完呢。伯父大王下令，回到太原，就要禁足三十日。

  彻底完蛋。等奴禁足三十日出来，李亚子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就他那德行。

  彷徨无计的叶娘温，这时候听说公主来找伯父大王说理，连忙悄悄过来打探消息。眼看连公主都无计可施，她算是彻底失望了。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公主可是官家赐婚的正牌夫人，大王也不能不承认吧？自己不妨先拉拢公主，把王家这门婚事给推掉。

  是的，只要推掉了王家这门婚事，将来再与公主争。但现在，如果不争的话，李亚子一结婚，自己别禁足三十日了。干脆禁足一生算了。

  或者，去跟伯父大王说？

  叶娘温又不敢。伯父大王凶残起来吓死人的。如果真的听说李亚子跟自己有了肉体关系，他来个总爆发，怕是天都会坍塌下来。

  算了，还是跟公主说说吧。看看有什么结果？

  李九娘的态度很是冷淡。

  “怎么，叶家小娘，你是来看奴家笑话的吗？”

  想想都郁闷。一直都是被自己打压的女孩，现在居然来看自己笑话。

  叶娘温知道李九娘对自己成见很深，现在自己要主动降低姿态才好。

  “听说公主也到了镇州，奴特地过来让公主看看，奴用你送的铜黛，画的眉毛如何？”

  叶娘温这个切入点打了李九娘一个措手不及，那天自己也是促狭，让黄四娘送了铜黛给她，摆明是嘲笑她眉毛太淡。但她现在竟然来表示谢意。

  多长时间了，才想起说谢谢？

  什么鬼？

  不管怎么样，现在自己也是落难之人，也不想再和她……和她什么？争风吃醋？好像都不对啊。自己和叶娘温，并没有什么大仇恨啊，为何这么多年化解不开？

  想到这里，李九娘第一次对叶娘温露出笑容。

  “这铜黛也不稀罕，叶小娘若是用得上，回头奴让四娘再给你送些。”

  听见李九娘口气放缓和，叶娘温明白该说正事了。

  “不过奴家不解的是，明明李亚子是驸马，怎么伯父大王却另外许了婚事？”

  这话问的，太尖锐了。李九娘目光投向叶娘温，她要好好琢磨一下，叶娘温是真的要帮自己说话？不大可能。但这句话里，已经说明了自己才是未来的晋王妃，也不像是嘲弄啊。

  李九娘只能先囫囵答应着。

  “晋王对前番官军围剿，可能心有不满吧。”

  叶娘温赶忙进一步表明自己立场。

  “不行，奴要去跟伯父大王说明，官家既然有旨，晋王一向都是大忠臣，怎能唯独忘了这条旨意？”

  李九娘满腹狐疑，又仔细看看叶娘温，心里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叶小娘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为什么呀？

  不论为什么，有人肯帮忙，李九娘还是赞许的。可能，叶娘温就是单纯激于义愤？

  暗自感叹：晋王啊晋王，你枉为一方节帅，见识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娘？

  可是叶小娘今天的话，总是让人怀疑。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自己和她，非但不是闺蜜，反而是结怨颇深的对头啊。

  应该问清楚。

  “叶小娘，你如果这样去兴师问罪，不怕得罪了你的伯父大王？”

  叶娘温笑了。这个问题，她当然考虑过，但是走江湖的人，最关切的，总是自身的利益。如果能得到李三郎，你还在乎他爹的感受？

  说句过分的话，将来这河东当家的，可是李存勖。得到将来的大王，得罪现在的大王，叶娘温认为是值得的。

  更何况，伯父大王不一定会降罪于己。相比之下，自己毕竟是他的义侄女，好歹算一家人。从这次闯幽州来看，如果换了个人，就算不被大王锯了，也会遭受其他刑罚吧？反正绝不会是禁足这么简单。

  有了这个经验，再加上自己是打着公主旗号去问罪，也就是说，大王就算发怒，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啊。

  仔细盘算好了的叶娘温，现在对公主这个问题，当然有响当当的回答。

  “殿下何必小觑了人？奴虽然是走江湖弄参军戏的伶人，但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拼争被伯父大王斥责，也要把这道理说与他听。何况，奴既然已经拜入河东李家，又怎能让伯父大王被天下人耻笑？”

  李九娘心中忽然一动：河东李家。看来他们家，果然讲义气啊。从李克用几次三番勤王来看，虽然是个粗豪汉子，但在君臣大义上，从来都毫不含糊。现在连这叶小娘，进李家时间不长，居然也熏染成女中豪杰了。

  自己以前，好像都错看这个淡眉毛的女孩了。

  连忙让黄四娘去想法子煮茶来，自己却和叶娘温商量起了如何去舌战晋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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