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樾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他身闭目休息的路易凯尔。

  封闭的空间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但容樾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路易凯尔的乌鸦细密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他抬手抚上胸膛，没有人类活物所具有的跳动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容樾，是真的，他一觉醒来就从人类变成了血族，他鄙夷嫉妒厌恶的只能龟缩在黑暗中求生的生物。

  容樾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四肢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活力，这是他一直渴求的。

  他放在胸膛处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几下，睁着眼睛望着上方棺木的树纹，不知出神了多久。

  路易凯尔似乎陷入了沉眠之中，容樾试探性的动了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整个就像是没有意识的精致的雕塑一般。

  空荡荡的城堡里寂静的连风都不敢过来打扰，只在边边角角倒挂着几只蝙蝠，沉寂的棺木被推开一个缝隙，不久后挤出来一只小蝙蝠。

  容樾一直注意着路易凯尔的动静，他依旧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现在他已经能够完美掌控体内的能量，可以在人形和蝙蝠状态任意切换，他站在棺木旁，透过缝隙看向路易凯尔。

  他不是傻子，自然可以看出来路易凯尔对他的心思，说是没有一点感觉是骗人的，但要他接纳承认甚至以后都与他纠缠在一起，他是不愿意的。

  他是人类。

  从他出生接触的一切都是人类世界所有的，他的思想观念都是在人类世界建立的。

  他从来都没想过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仅有的对未来的期盼也是在人类世界，跟同族一起。

  只是一觉醒来他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变成了异物。

  容樾垂眸看着自己搭在棺木上的手指，节节分明，还是他的手，只是少了当初还作为人类时的温润气息。

  他内心生不出责怪抵触来，他做不到讨厌自己。

  只是…

  容樾手下用力，棺木的缝隙被合的严严实实，再看不到路易凯尔。

  他也做不到就这么接受了。

  ……

  容樾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城堡，远远看向属于王城标记的塔尖尖。

  他在王城生活了十几年，自然很快判断出来这里是哪里。

  作为王城周围占据面积数一数二的庄园，几乎处于荒废状态，却没任何人能成功染指，可以说是鼎鼎有名的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属于血族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立在王城边上。

  各种想法一闪而过，容樾很快将其抛之脑后，也将这里抛至身后向王城飞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他熟悉的人，见一见他的亲人。

  容樾回到熟悉的地方，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仆从，一切都仿佛如常，他的离去好像并没有带来什么变化。

  直到他颤颤巍巍的抖了抖有些疲惫的翅膀落在父亲母亲的窗前，他听到了里面虔诚的祷告声。

  一瞬间，他有些不敢进去相认。

  他变成了血族，一个小怪物。

  尽管这些父亲母亲都知道，甚至是他们求来的，可他还是心生怯意，害怕从父亲母亲脸上眼中看到惊恐畏惧。

  里面的祷告仪式似乎进入了末尾，容樾听着属于母亲温柔的声音，他想母亲的心思可能白费了，上帝不会保佑他的，不会保佑他这个小怪物的。

  “啊—怎么有蝙蝠，这种邪恶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尖锐厌恶的声音打断了容樾的思绪，他转身就看到母亲身边的女仆长，她的脸上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反感抵触，这种强烈不加掩饰的情绪让容樾瞳孔骤缩。

  “该死的，快把他处理了。”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容樾知道这是来驱赶甚至杀死他的，蝙蝠在人类世界被认为是血族的眼线，是邪恶的存在。

  窗户也被人从内往外推开，贵妇人也跟着显现出身形来。

  容樾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的母亲，相比上次见到的最后一面，她明显瘦弱了许多，脸色都有些苍白没有血色。

  在看到他那一刻明显眼神变了，容樾身形僵硬，他害怕看到相同的厌恶。

  可是都没有，女人脸上多了些神采，看向容樾的眼神是从未变化过的温柔，容樾知道，母亲认出他来了。

  “乔恩丽斯，这里不用你们管，先都下去。”

  “…是。”

  乔恩丽斯面色虽然犹豫，但还是听从主人的吩咐，示意其他人都离开。

  “夫人，你最近身体不易受风。”

  她虽然听从，但看着容樾的方向还是隐隐带着不赞同，不想让他们过多接触。

  “我知道，只是一会儿。”

  紧接着她看向容樾的目光带着些笑意。

  “不过是这么小一只蝙蝠，伤不到人的。”

  “是。”

  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容樾和妇人，容樾一动不动的，小小一只看起来有些可怜。

  “不过来抱抱母亲吗。”

  她的神情温柔娴静，看向容樾的目光永远充满包容，哪怕容樾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母亲。”

  容樾终于忍不住向前变成人形与她相拥，声音有些发涩。

  格温夫人伸手轻轻摸了摸容樾的脑袋，强忍着的眼泪也终于落下。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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