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地上的金钗，许坤走到小河边清洗自己身上的灰尘。

  脑袋浑浑噩噩的，思绪不停的在胡思乱想。

  总感觉心里丢了一块，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哎呀，这不是小坤吗，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身材矮小的许老二挑着两个木桶，来到了小河边，看到许坤，语气有些惊喜。

  “吃饭了没，没吃二叔这里还有半块饼子，你先拿去吃。”

  一块被吃了一半的胡饼，从他怀里掏了出来，塞到自家大侄子手上。

  看着这块胡饼，许坤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一股土腥味夹杂着汗臭味充满了口腔，胡饼很硬，里面还掺着不少细沙子，咬起来有些硌牙。

  “刚从军营回来，今天放假，回来看看爹娘。”

  许老二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黝黑的脸，显得更加苍老了。

  “还是你有良心，不像我家许青，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

  “一年到头不见人影了，要不是有人在集市上看见他，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你啊，看到你家弟弟，帮二叔说说他，让他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多好。”

  许老二嘴里絮絮叨叨，三句话里面，有两句离不开他的孩子。

  一会埋怨他不回家，一会又埋怨他回家不干活。

  语气有些担心，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许坤一点点啃着胡饼，没有说话。

  他在想，自家爹娘和别人说起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副模样。

  当兵两年半，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家也不做事，吃完饭以后，丢下碗就跑去找刘玥了。

  这些年攒下来的军饷，也基本上花在刘玥身上。

  给她买首饰，买衣服，买兰桂坊的糕点。

  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导致他这些年，基本没攒下一文钱。

  想到这里，许坤心里突然有点堵堵的，他想立马回家看看爹娘。

  把剩下的胡饼胡乱塞进嘴里，他对着许老二开口问道：“二叔，我娘呢？”

  “你爹娘在地里干活呢，你弟也在帮忙。”

  “二叔，我先去看我爹娘了，你晚上带着二婶，一起过来我家吃饭啊。”

  许老二听到有饭吃，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许坤没等他打完水，就牵着牛车往田里面走去。

  站在田埂上，他看到了自己的爹娘，带着小弟正在地里割稻子。

  半人高的水稻，上面结了沉甸甸的稻谷，压的禾苗弯下了腰。

  许家夫妇，一共伺候了四亩地，九月初刚好是收割的季节，他们头顶着烈日，弯着腰在地里忙活。

  他站在田埂上，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爹娘，总觉得有些陌生。

  许父光着上半身，低着头在割稻谷，背上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瞅，骨瘦嶙峋的身子，显得有些瘦弱。

  田地里佝偻的身躯，和许坤记忆中，那个身材高大，脸上不苟言笑的父亲，完全对不上。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总是不太说话，在家里总是板着个脸，只有和其他叔伯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得多一些。

  从小到大，许坤都是看着父亲的背影长大的。

  只是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多久，没有再认真看着自家老爹的背影了。

  久到他都没发现，那个身材高大的身形，现在也变得苍老了。

  许坤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久久没有开口。

  好几次张嘴，想喊一声爹，可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面，吐不出来。

  许秋蹲在地里干活，估计是有些累了，他站直了身子，准备偷一下懒。

  抬起头他就发现，田埂上站着一个男人，在看着他。

  许秋歪着头，盯着男人看了一会，随后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一脸兴奋的跳了起来，挥舞着镰刀就冲了过去。

  “哥！哥！我哥回来了！”

  他一路小跑，踩着泥巴四溅，一把抱住自家大哥。

  许坤看着他身上的泥泞，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田地里的其他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抬起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站在田埂上傻笑。

  看到许坤的那一瞬间，许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随后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脸上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眼睛里面，却是多了一份喜悦。

  许母则是压不住心中的欢喜，脸上带着笑意。

  她迈着大步走到自家大儿子面前，伸出布满老茧的，在他肩膀上抽了几下。

  “你个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你咋才回来呢？”

  “娘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这一年多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许母下手不轻不重，和小时候揍自家大儿子一样的力道。

  只是现在打在许坤身上，却是有些不痛不痒。

  打了几下以后，许母看着自家大儿子，嘴里喃喃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坤看着眼前的娘亲，仔细的打量着她。

  明明才一年多没见，他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一转头，就能看见自己小时候，被娘抱在怀里的样子。

  许父板着脸走了过来，看见他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

  “吃饭了吗，没吃让你娘回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看着岁月在自家老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许坤心里突然有些委屈。

  他也不知道哪里委屈，就是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不停的在眼睛打转。

  他对着这个苍老的身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饿，就是想爹了。”

  许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大儿子，突然间觉得有些陌生。

  看了一会，许父这才发现，似乎那个曾经的小小的孩子，现在好像比自己高了一些。

  许母听到这话，嘴里开始埋怨。

  “你啊你，就光想你爹，也不知道想你老娘，白吃了娘给你煮了这么多年的饭。”

  许坤看着自家老娘，挠了挠头。

  “怎么可能不想你，我在外面做梦都想吃一顿你做的饭呢。”

  说完这一句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娘，你把头低下来，我给你一个东西。”

  许母有些奇怪，还没等她开口，就看见自家儿子，从怀里掏出一根金钗。

  她张着嘴，看着金钗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娘都这么老了，哪里能用这么贵的东西。”

  许母连忙摆手，看着金钗有些心疼。

  “这钗子得多少钱，你挣钱也不容易，不要在娘身上花这么多钱。”

  “你把钱攒着，万一以后要娶媳妇，也用的上。”

  “你啊，花钱老是大手大脚的，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许坤听着她絮絮叨叨，嘴角扬了起来。

  还是熟悉的感觉。

  他看向自家娘亲的脑袋，却是看到了一根根白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许坤拿着金钗的手，有些颤抖。

  伸出手，把许母头上的木钗拔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把金钗穿了过去。

  看着自家老娘戴着这根钗子，许坤看的有些花了眼。

  “娘，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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