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村民们对着赵虎拍马屁的时候。

  赵老三正在大哥家门口来回踱步。

  “爹，要不，我们不借了吧。”

  赵小花拉着她爹的衣袖，眼睛红红的看着紧闭的大门。

  正常百姓家，哪里有傍晚就锁门的。

  还不是因为老大家的媳妇，听到自己要过来借粮食，大老远的就把门关了。

  赵老三看着自家闺女，叹了一口气。

  去年收稻子的时候，这城里的衙役过来抓壮丁。

  因为大儿子不在，要抓自己去顶替。

  好说歹说，用了一担粮食，才贿赂那群官兵，顶了这个徭役。

  冬天的时候，自家闺女又生病了，看病花了一些粮食。

  现在家里也差不多快断顿了。

  实在是逼得没办法，准备去老大家商量一下，把今年孝敬爹娘的粮食借给自己，应应急。

  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大嫂把门关了。

  这下让赵老三敲门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总不能又去老四家，借粮食吧。

  他家那个势利眼的婆娘，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今天借了，明天就打上门，要你还了。

  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赵小花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听的赵老三这个当爹的，无地自容。

  他只恨自己没能力，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受苦了。

  算了，这点面子算什么，一家人吃上饭才是正事。

  他抬起了手，敲了敲门：“大嫂，大嫂在吗，我是老三啊。”

  “不在，我娘说她睡着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出来，然后赵老三听到屋里面有几声噗噗噗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人在挨打。

  最后又平静了下来。

  “唉！”

  赵老三叹了一口气，准备去老四家看看。

  自己没吃没关系。

  两个孩子要吃啊。

  就在转身的时候，老大家的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布袋递了出来。

  他回头看去，只见白发苍苍，面容消瘦的老父亲，看着他和闺女。

  “回去。”

  老人看着儿子和孙女，没有说话，把布袋放在赵老三手上，然后关上了大门。

  他太老了，一点事都做不了，还要拖累几个孩子。

  老人有些愧疚，不敢多看几眼自己的孩子，强忍着不舍，转身离去。

  赵老三双目通红，看着手上装满粮食的布袋，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但是一字一句，都是那么沉重。

  “三叔，三叔，你快去村口看看啊，快去啊，虎子哥回来了。”

  赵老三还没起身，就听到身后一个同村的年轻人，一路边跑边呼喊。

  “什么？”

  “我哥回来了吗？”

  赵小花一脸的震惊，听到这话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生怕一动，就是做梦。

  自家大哥出去一年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村里人都说是在外面死了。

  可是她不相信。

  哥哥说过，回来会买糖葫芦给她吃的。

  哥哥从来不骗人。

  赵老三也是反应过来，有点不敢置信那个年轻人的话。

  “你没看错吗，是我家虎子吗？”

  “唉，快跟我来吧，三叔，我还能骗你不成，虎子哥现在可是出息了，以后你跟三婶，就等着享福吧。”

  说着话，赵老三就被拉走了。

  小花则是跟在身后，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她不想吃糖葫芦，她想哥哥回来。

  这样，别人家的孩子欺负她，哥哥就会帮自己揍他们。

  一路来到村口，赵老三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赵虎那张脸的时候，他才有些不知所措。

  他拿着一小袋粗粮，看着眼前衣着整洁，一身贵气逼人的儿子，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赵虎笑呵呵的应付着村民，回头看见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瞬间鼻子一酸。

  他感觉自家老爹，真的好像老了。

  背也没有那么挺直了，人也没有那么高大了。

  眼神里也没有那么坚定了，看向自己的时候，有些惶恐和不安。

  赵虎抬着头，看着天上。

  想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不要流下来。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子冲了过来，扑在他的怀里。

  “哥，我好想你啊！”

  这一句熟悉的声音，一下子让他哽咽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摸着自家小妹的头，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不知道是说给妹妹听，还是说给那个弯着腰，佝偻着身躯的男人听。

  赵虎抱着自家小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糖葫芦：“哥答应你的，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哥没骗你吧。”

  赵小花拿着糖葫芦，嚎啕大哭：“我不要糖葫芦，我要哥哥！”

  听到这话，赵虎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然后走到父亲的面前，跪了下来。

  “不孝子赵虎，给爹您磕头了。”

  说完，他砰砰砰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赵老三拿着粮食，有些手足无措。

  这怎么一下子，自家那个不懂事的娃娃，突然长这么大了呢。

  他赶紧把赵虎扶了起来，然后仔细的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他也不懂得说什么话，一辈子面朝泥土背朝天的日子。

  让他很少对子女说些什么。

  唯一说的，就是多吃点饭，去找你娘，你娘在那边这三句话。

  看了半天，赵老三斟酌着开口说道：“饿了没，饿了就回家吃饭吧。”

  “有点饿了，想吃娘做的豆子饭了。”

  赵虎一手抱着小妹，一手牵着牛，往家的方向走去。

  赵老三这才发现，自己儿子带了一堆东西回来。

  “回家就回家，买那么多东西干嘛，钱省着点花，你还没娶媳妇呢。”

  看着牛车上的东西，他有些心疼。

  这得多少钱啊，然后他看向自家儿子的眼神有些责怪。

  但是想了想，又没有把责怪的话说出来。

  赵老三打算等回了家，让自家媳妇去骂这个小兔崽子。

  身后的村民，也跟着牛车来到了赵虎的家门前。

  一座破破的小院子，半人高的土墙，再加上一小块菜地，就是赵虎的家。

  一个妇女，头发有些发白的蹲在地上洗野菜。

  因为年纪大了，眼神有些不好。

  所以她把野菜放在面前，慢慢挑了起来。

  生怕把有毒的杂草，放进锅里一起煮了。

  直到家门口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她才回过头望去。

  只见夕阳下，一些朦朦胧胧的人影站在院子外面，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特别熟悉。

  哪怕是没看清脸，她也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娘！”

  高大的人影，张口说出熟悉的声音，像晴天霹雳一样，让她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直到赵虎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磕头，她才泪眼朦胧的把自家儿子扶了起来。

  “我的儿呦，我的儿呦，你咋才回来呢。”

  妇女抱着赵虎，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用手捧着儿子的脸，嘴里喃喃自语。

  “我的虎子啊，你在外面瘦了，瘦了。”

  赵虎泪流满面的看着母亲，开口笑道：“我这天天大鱼大肉的，都胖了好多了，怎么会瘦呢。”

  说完，他就拉着母亲来到牛车旁边：“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棉布，还有腊肉和面粉，还有这头牛，都是我给你买的。”

  “你儿子在外面过得可好了，怎么会瘦。”

  看着牛车上的东西，还有那头健硕的耕牛，妇女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她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眼里全是心疼，她拍着赵虎的手掌，轻轻的开口问道：“我的儿呦，赚那么多钱，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

  那一刻，赵虎泪流满面。

  全世界的人，都关心你够不够努力，只有母亲，会在乎你辛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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