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摸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

  红帐之下，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半梦不醒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定格几秒，随后迷迷糊糊地贴了过来，脸颊埋进肩颈处，呓语一般嘟囔了几个字眼：“不能……不能亲亲……”

  陆北依被逗笑了，敛眉垂首，高挺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角，声音又柔又轻，“这么绝情呢，连亲都不能亲了？”

  说完后，她直接吧唧一口亲在少年脸颊上，“我的人，凭什么不能亲？我偏亲！”

  某个幼稚的采花贼趁人睡着，偷了好几个香吻，这才踏踏实实地将人搂在怀里，陷入梦乡。

  ——

  次日清晨，季怀幽从熟悉的地方醒来，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昨晚不是睡在书房了吗？怎么会在房间里醒来？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醒了？”

  陆北依刚打完一套拳，一边擦汗，一边走进来，阿来跟在后面端着铜盆，显得尤为乖巧。

  “那正好，你贴身小厮要服侍你洗漱，我就让他进来了。”

  季怀幽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浑身写满不自在的阿来，后者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少爷平日里不用人服侍他是知道的，但这不是少夫人昨天刚回来，他就想着给少夫人留个好印象，于是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厨房烧了热水，说不定能用得上呢。

  谁能想到，他起来的时候，少夫人拳都已经快打完了！

  他们当兵的作息时间都这么恐怖吗？

  “少……少爷？”

  季怀幽微微叹气，“放那儿吧，你去做自己的事情。”

  闻言，阿来如蒙大赦，放下手里的盆，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季怀幽掀开锦被下床，修长的十指划过水面，擦脸、净齿、穿衣，每一个动作都令陆北依觉得赏心悦目，即使这一幕她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她坐在梳妆台前，双腿交叠，右手肘撑在身后，左手中不知道在把玩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段细绳。

  季怀幽换上一身月牙白的立领长衫，最上面盘扣一直扣到喉结处，再配上那张俊美淡漠的面容，禁欲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禁望而却步。

  随后，他绷着脸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要束发，你能让一下吗？”

  “待会儿再束，先来看我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陆北依一点都不恼，伸直长腿勾了个凳子过来，扬了扬下巴。

  等他坐下后，她抬起左手，将手里的东西拎在空中晃了晃，季怀幽瞬间被那抹森白夺走全部的注意力，心下大为吃惊。

  竟然是一枚狼牙！

  女子的眉眼间含着一抹化不开的温柔，她轻轻牵起他的手，将那枚很明显精心处理过的狼牙放了进去，声音低柔温和。

  “翰沙人喜欢用狼作战，这次上战场，我杀了不少头狼……你知道的，我父亲葬身狼腹，所以我一直很厌恶狼这种动物，但我听说关外大漠的沙漠苍狼和咱们后山的那些野狼不一样，它们的性情更加野性自由，哪怕是已经被驯养好的，也极有可能在战场之上反杀驯养者……”

  “而且，大将军告诉我，苍狼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一对苍狼夫妻中，一方若死，另一方也无法独活，它代表着宁死不屈的生命以及至死不渝的爱意。所以，我便从杀死的第一头苍狼身上敲下了这枚狼牙，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

  这样热烈又诚挚的剖白，任是谁也无法拒绝，季怀幽指尖微颤，下意识拢紧手指，陆北依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颊，半强迫着抬起来，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双被水雾洇染的漂亮眼睛。

  真不容易啊，她爱哭的小夫君可算是回来了。

  她用指腹轻轻拭去少年眼尾的湿意，弯了弯眉眼继续道。

  “怀幽，你有着光明灿烂的前程，我只希望它能护佑你在那条路上平安顺遂，恣意自由……也希望，它能给你我坚定爱意的勇气。”

  混蛋陆北依，礼物送得这么凶残，说的情话倒是比话本子里的还要煽情。

  季怀幽抬手摸了一把眼泪，眼睛红红的，把那枚穿了绳子的狼牙贴着心口的位置放好，然后抬起双臂搂住面前的人，“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的。”

  陆北依轻挑眉梢，抬手捏住那只白玉一样的耳朵，“所以，你应该叫我什么？”

  “媳妇儿。”

  “哎！”陆北依终于满意了，兜着人的下巴，在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乖！以后都得这么叫！”

  “转个身，给你束发。”

  小夫妻的甜蜜时刻，那黏糊劲儿，就是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门口，阿来和阿如面对面蹲着，皆是一脸的不服气。

  阿来戳了一下阿如的手臂：“你，去叫少爷和少夫人。”

  阿如不屑地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了回去：“你不是贴身小厮吗？今儿个早上还眼巴巴地去给送洗漱水，你怎么不去？”

  阿来理直气壮道：“就因为我是少爷的贴身小厮，这种传话的小活才应该你来做！”

  “你……”

  “你什么你？我眼巴巴地送洗漱水怎么了？那是我身为小厮该做的，你呢？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连少夫人起得都比你早……一点当下人自觉都没有。赶紧去，不然我回头跟少夫人告状，让她把你发卖了！”

  “……”

  前面的那几句阿如都能当对方在放屁，但最后那一句，他是真的怕，更别说昨晚他就为了书院门口的那件事一晚上没睡好。

  “行，你行……你给我等着！”

  阿如咬牙切齿地说道，腾地一下站起来，脸上英勇就义的神情还没有维持一秒，就被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两张面容吓了一跳，一个后仰，踉跄着坐在地上。

  季怀幽、陆北依：“……”

  阿来背对着门口，见阿如突然摔倒，还嘲笑道：“阿如，少夫人就算再可怕，你也用不着还没见着人就腿软吧？”

  “……”阿如简直想锤死这个没脑子的二货。

  见阿如的表情实在是不对劲，阿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嬉笑的表情一收，原地转了个身，蹲着的姿势顺势一跪，语气谦卑正经。

  “少爷少夫人早好。夫人和杨夫人在前厅等二位用膳。”

  旁边的阿如一口好牙咬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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