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爸王妈这边拉拉扯扯，无法确定下来，由谁代替儿子上去领奖的时候，袁女士已经跟新任的领导小声打了个招呼，走下台来。

  不得已，王妈在校长的邀请下，在王爸的鼓励下，走向了领奖台。

  她这一辈子，还从未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王妈捋捋自己的头发，抚一下衣角。

  等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她已经说服了自己，想想儿子说的，就当台下站着的，都是一棵又一棵的大白菜。

  这样想着，王妈就镇定不少，接过由校长递过来的话筒，说“大家好，我是王晓阳同学的妈妈，我很荣幸，也很骄傲能够站在这个领奖台上，代我儿子领奖。

  只是，我先要向大家道个歉，因为我家王晓阳同学参加了古诗词大赛，今天正好省赛，所以，只能由我代他前来领取奖励。谢谢大家。”

  为了不让自己说话打磕巴，在说话的时候，王妈还特意放缓了说话的速度。

  这样，在别人听来，就是又柔和，又很有力量。

  台下的鼓掌声响起，王妈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另一边的领导，已经从王老师手上接过了奖状和奖金，等在了一边。

  但，当他多次从王妈口中听到王晓阳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就愣住了。

  王晓阳？

  王晓阳！

  这不是小外甥口中，那个既会押分，还会控名次的小孩吗？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原本觉得，被家人以历练的借口丢到这里来，就跟被放逐了一样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领导将奖品递到王妈的手上，和王妈合了影后，又跟王妈握手，说“王同学很优秀，我很期待他之后的表现。希望以后，在其他领奖台上，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这口吻，实在是太过真诚，让人想要认为是说客气话都不行。

  王妈简直被说的，诚惶诚恐。

  心说，我儿子只是个第三名啊，第三名。

  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没有得到你这样高的期待呢。你这么大的期待，放在我儿子身上，合适吗？

  当王妈敢说嘛，当然不敢，只能僵笑着，配合着应“好，好，好。”

  好不容易走下台，王妈的脑门上才唰一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

  “可紧张死我了。”等凑到王爸身边，将手上的奖品全部交到王爸的手上后，她紧张地情绪一下宣泄出来。

  王爸一只手上拿着儿子的奖品，一只手伸出去，跟王妈紧紧握在一起。

  “很好，你讲的特别好，我一点都没听出你有紧张的。”

  “真的？”

  “真的！”

  得到王爸的肯定，王妈的情绪才慢慢缓下来。

  台上，又给五年（1）班的班主任王老师，颁了个“教学有方”的奖，一个足有2000元的大红包。

  把小老头给乐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领奖仪式结束，眼看就要十一点了，是领导预订的离开时间。

  校长心里都打好了，邀请领导留下来吃中午饭的腹稿，谁知道，领导突然来了一句“咱们还缺少个图书馆啊，小孩子，要多读点课外书，才能长见识啊。”

  “啊？哦，是的。但学校经费有限，之前下拨的款子，都用来置办教具什么的了。哎，学校穷啊，没办法。”

  校长说着，注视着这位年轻的，新任的领导，一边揣测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忍不住的，小心脏跟着砰砰跳。

  领导笑笑，一副等下再谈的架势，闹的校长一颗心砰砰跳。

  忍着这封欣喜，校长下意识的跟王老师对视一下，心里都有了一个猜测。

  “领导，时间差不多了，您看……”

  听到领导的话，跟在领导身后的秘书眼皮就是一跳，快步走到领导身侧，小声说了一句。

  “我记得下午没有什么重要的行程安排吧？”

  “下午有个宣传组的会议。”

  “那个，我就不参加了，你跟那边通个气。”

  “好的，那，我们现在是……”

  领导扭头，锐利的目光扫了秘书一眼。

  “中午，你去订桌饭，我要请校长他们一起用餐。”

  “好，好的领导。我这就去办。”

  转身，离开的时候，小秘书吓得悄悄摸了把汗。

  心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你看人家，虽然只是个被丢下来历练的小辈，但那身气度，可真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看来，这所小学，还真有人家看上的地方。

  校长见领导跟秘书谈话，就很有眼色的退后一步，悄悄来到王老师身边。

  “您说，”校长冲着领导的背影扫了一眼“是不是想给咱们学校建个图书馆？”

  “我看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这领导看着，很有性格啊！”小老头看人一向特别准，校长一向十分信服他。

  “我看，这样，”小老头目光注意着围在领导身边的人，小声在校长耳边说“人家不提，咱也别开口要。只要在适当的时间，哭穷就好。”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小老头笃定的点点头，笑的意味深长。

  校长这才放心的向前几步，跟在领导身后。

  心里悄悄清算自己学校的资产。

  有哪些教具坏了，没钱换；有哪个教室墙面有损毁，没钱修；有哪些孩子，明明很优秀，因为没钱，就要辍学回家……

  算来算去，校长觉得，自己学校真的太穷了啊。

  真是一把心酸泪。

  等中午到了饭店，一群人坐上饭桌，领导简单发言后，校长就一脸沉重的，说起了这些年，自己学校的不容易来。

  首先是学校的教室和教具，需要更换的，需要修缮的，都没钱去弄。

  好多都是学生放假，在假期内，由老师亲手去修修补补一下，保证孩子们的人生安全（这话，虽然有点夸张吧，但教具课桌什么的，老师亲自修修补补的，还真的干过不少回）。

  再者，就是他们学校，接收了许多外来务工人家的孩子，这些孩子，好多人家都很穷，家里人口多，小孩小学上个几年，粗略认几个字，就要辍学回家，要么回农村务农，要么留在这里帮着父母挣钱。

  为了不让这些小孩过早辍学回家，学校每年都会拿出一定名额，减免报名费和书本费用，希望能以此留这些孩子，多读几年书。

  说到这里，校长心口酸涩，他自己就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

  深知，读书对于农村孩子的意义和艰难。

  当初，为了这些孩子能够有学可上，他跑了多少次教育局，得罪了多少人，才求得来一些名额，又拗了多少人的面子，给这些孩子减免费用，搞得他们学校，越来越穷。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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