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爸拽着王晓阳的胳膊，刚推开堂屋的门，就跟人迎面撞到了一起。

  “大力？”

  来人敞着怀，衣服还没扣上，显然是从被窝里刚爬出来的。

  看到王晓阳父子，再看看堂屋里站着的人，讪笑起来。

  见到这个人的样子，王晓阳顿时明白了，这人就是给王爸写信的王老二，那个诅咒他亲爹快死了的人。

  这人写信的时候，估计压根没想到他们父子俩会真的回来。

  毕竟，两家断了往来都十几年了。

  大概是有枣没枣的，先敲一杆子。

  眼前这位，上辈子可是因为赌博进了局子好几回。

  这一次，大概也是奔着跟他们家这里骗一点钱花去的。

  站在屋内的所有人，在听到王爸这话的时候，大概也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表情都有些讪讪的，并没有惭愧或者责怪。

  看那样子，只是怨怪王老二没有跟他们家人算计好，一起做好这个局。

  王晓阳突然就有些心疼起自己的父亲来。

  他上前，抓住了父亲的大手，用力握了握。

  王爸原本气的紧绷的身体，缓缓的就放松了下来。

  拉着儿子的手，避开王老二的纠缠，继续往门外走。

  “王大力，你个兔崽子，给我站住！”

  老头又是一声大吼，一张老脸憋的黑红。

  王爸停下脚步，回头，表情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见王晓阳父子俩没有坚持往外走，屋内的所有人，明显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是你儿子？”

  老头挑剔的目光，落在王晓阳身上。

  “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住几天，顺便带孩子去给你爹烧炷香去。这些年，你结婚生孩子的，都不晓得回来说一声，对我这样也就算了，总该让你亲爹知道，我把你拉扯成人，给你娶妻生子了吧？”

  “呵呵——”王爸忍不住的耻笑出声，但也懒得回嘴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但眼前这个人，不论怎么说，把他养大，没让他在那个困难的年月里饿死，是真的。至于给他娶亲生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没必要跟这些人争那一两句的长短。

  但说其他的，王爸可以不理，但给亲生父亲上炷香，让他认识认识亲孙子这个理由，王爸还真的无法拒绝的。

  他低头看看儿子，见儿子对他微微点头，也就沉默着应了。

  老头见这父子俩也不坚持要走了，嘴角就得意的勾出一点笑。

  目光锐利的在王老二身上挖了一眼。

  王晓阳没有想到，奔波了一路，到这里，竟然是这个样子。

  直到被安排着，在西侧的一间放杂物的小房子里住下，也没人想起来，他们爷俩赶了一整天的路，根本没吃过东西。

  王晓阳看这家人的做派，也干脆懒得装什么乖孩子了。

  从王妈给这家人准备的东西里面，拿出一包奶粉，以及一大块枣糕，又问王老大要了一壶开水并两只空碗。

  王老大见他要这些东西，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你们爷俩赶了一天路饿了吧，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叫你大娘起来给你们下碗面？”

  这话问的。

  王晓阳要笑不笑的看着王老大。

  看的王老大眼神只躲闪，心说这孩子才多大点啊，咋这么精的。

  他这里就是嘴上想要客气一下，买个好，都这个时间了，谁还真的起来给你们做饭吃啊。

  王晓阳就“呵呵”了一声，干脆不理尴尬的有些无地自容的王老大了，转身回去了他和王爸借住的小屋。

  推开门，王晓阳见王爸已经将小屋的床铺收拾出来了。

  就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床上，又浓浓的冲了两碗奶粉，给王爸一碗，自己一碗就着枣糕喝了。

  王爸喝完，还十分欣慰的抬手揉了揉王晓阳的脑袋。

  “明早，咱们起早点，去给你爷爷上柱香，然后我们就直接回家。”

  王晓阳点点头，心说，看来父亲也看出来了，这家人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还好他们这次过来，除了给这家人带的礼物，自己身上并没有带什么行李。

  而钱和证件什么的，都在王爸的身上，王晓阳身上背着个书包，里面都是王妈给他们准备的，在路上吃的东西。

  他们明天出门去上坟的时候，只要背着他的书包就好了。

  “爸，这些年，咱们都没给我爷爷上过坟吗？”

  王爸被儿子问的，哑然了一会才说“你爷爷的坟是空的，里面就放了几件他离开前穿过的衣服。”

  王晓阳点点头明白了。

  知道爷爷是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要说王爸对他那个父亲有多少感情，那还真说不上。

  更何况，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有多少人为了一口饱饭，丢下妻子孩子，从贫穷的家里跑出去。

  或者死了，或者发达了。

  又有多少人在外面发达了，撇家舍业，在外面有了另外的家，新的妻子和孩子，再也没回去过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自己的亲爷爷又是哪种情况呢。

  父子两个吃过东西，都是满腹心事的睡下了。

  而在这院子的另一间屋里，也是几个父子围坐在一起。

  他们正在讨论着，明天怎么留住王晓阳父子，让他们重新跟这个家建立起联系。

  然后承担起养活老人，扶持兄弟的责任来。

  “爹，我看今天大力的态度，怕是不成。”

  王老大还是比较现实。

  “嘁——”王老三发出一声耻笑，说“他既然来到这里了，还能由得了他做主？”

  “爹，我也同意大哥的说法，要不，还是像之前那次一样，咱们跟他敲一大笔钱算了？”

  王老二说着，还猥琐的搓搓手。

  坐在正中央的老头一双眼微微闭着，嘴上吧嗒吧嗒吸着旱烟。

  心里也在寻思着，十几年过去了，之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孩子一下变成了个大男人。

  况且，他的儿子都那么大了，那孩子叫晓阳吧，看样子也不是个好拿捏的。

  这让老头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他睁开一双苍老的眼睛，往眼前这几个儿子身上扫视一圈。

  心里不得不叹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自己这几个儿子，眼看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除了小儿子还像个样子，上了个小中专，进了邮政局工作外，其他这几个，没一个能立得起来的。

  要不他怎么可能那么做，为了点钱，将弟弟唯一的儿子推那么远。

  这些年，要不是当年从大力手上拿到那笔转业金，这家里还只有几间茅草屋呢，怎么可能住的上这么敞亮的大瓦房？

  谁让大力那孩子有能耐呢，兄弟之间相互帮衬不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他还是我一手养大的呢，给我养老不是天经地义的？

  老头内心戏多的很，先把自己给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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