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曹天华后半句话的话中之意后，林雪峰立即明白了他前面半句话的意思。

  “三厂整合的有些事情你也可以朝前赶，不要非等我签字了才作数……”

  这就是说，很多事情现在就可以开始着手办了，他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刚的号码。

  可是电话刚刚拨通，就被对方给挂掉了，紧接着就收到对方的短信：正在办理交接，晚点回你电话！

  看到短信内容，林雪峰立即秒懂，李刚这是到经侦大队就任了。

  随即，他又拨通另一个号码，约了对方在第一酿酒厂的办公室见面。

  半个小时后，一名身着夹克、表情冷峻的中年男子敲响了林雪峰的办公室房门，身后还跟着三个年轻人，手里抱着厚厚几垛牛皮信封。

  “刘局长，不好意思，如此冒昧的把您亲自给请来啊！”

  林雪峰开门之后，赶紧将几人迎了进来。

  “应该的，这是白市长交待的事情，我们理应全力办好。”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然后依旧不苟言笑地回应。

  此人名叫刘六一，是市审计局的副局长，此前林雪峰安排审计人员进驻三家企业查账，就是通过他来运作的。

  由于办公室太过狭窄，林雪峰赶紧将行军床收了起来，这才让几人稍稍挪开步子。

  待几人将牛皮信封袋在茶几上一一码放整齐后，他又给几人泡了杯茶，将办公室门重新关上，这才开口说话。

  “我刚刚从曹书记办公室回来，他明确告诉我，有些工作可以提前，您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林雪峰故意把自己刚去见了市委曹书记的事情说出来，无非就是希望对方能够引起足够的重视，尽可能多地配合自己，毕竟以前跟他没有什么交情，他也仅仅是完成白市长的指示而已。

  听到林雪峰的话，刘六一表情明显怔了一下。

  “既然书记都发话了，那我们就更要全力配合你这边的工作了……嗯……要不这样，小蒋，你先把二厂那边的审计情况跟林厂长报告一下。”

  说完，他朝身旁的一位年轻人看了过去。

  “好的，刘局！”

  那名姓蒋的年轻人很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然后坐直身子，冲着林雪峰轻声地报告。

  “林厂长好，我叫姜星宇，是审计局经审科科长，一个星期前，我们进驻岳州第二酿酒厂，对企业近五年的资产、负债、损益及其资产投资、运营和管理情况进行了全面审计，查实企业存在固定资产明细分类账目不全、固定资产清产核资的手续、环节、程序缺乏严密的衔接和管理监督，人为造成固定资产管理混乱等一系列问题。”

  “其中……重复报销、假凭证报销、超标准报销等情况在该厂主要负责人层面十分严重……”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表情稍稍有些迟疑。

  刘六一见状，立即轻咳一声，提醒了一句。

  “没关系，我们所做的这些工作就是要给林厂长交差，不要有顾虑！”

  旋即，这名叫做姜星宇的科长点点头，再次开口道：“据我们测算，这五年来，岳州第二酿酒厂三名正副厂长以各种名目虚假、超额报销费用超过五百六十万元！”

  “其中，以梁武军最为厉害，他个人违规报销的金额就接近四百七十八万元。”

  “此外，我们怀疑他很有可能参与了金海集团的非法集资案，因为我们在审计过程中查到了一个账号，近三年来每月都会自动扣取工人一定比例的工资，直到今年三月份才正式销号。”

  “为此，我曾问过厂里的会计，他说是厂长带他们投资赚钱，具体则没有透露更多，而这个账号的资金流向还待有关部门进一步核查。”

  “我的汇报就是这些了！”

  说完，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地再次看向刘六一。

  与此同时，巴陵广场附近的一间茶馆内，三个中年人坐在一个包厢里，室内烟雾弥漫，气氛凝重。

  “秘书长啊，就麻烦您出个面，让老板跟赵天海发句话，把那些审计资料给销毁掉，不然我俩真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是啊，何哥，我们俩兄弟从来都是唯命是从，你就看在咱们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情谊上，跟老板求求情，让他帮帮我们，就这一次，行不？”

  说话的俩人正是梁武军和胡大勇，他们面前一声不吭地这位名叫何三杰，现任市政府副秘书长。

  半晌过后，何三杰抽完了手中的一支烟，接着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您看，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就这样，我们哥儿俩出国的护照下周就办好了，您就以老板的名义跟审计局那边交待一下，那些资料晚些交上去，拖个十天半个月，到那时候我们也就全身而退了……”

  梁武军眯着眼睛，半蹲着身子来到何三杰面前，拍着他的膝盖，小声地央求起来。

  “要不这样，我们哥儿俩每人再孝敬您这个数，去了美国之后就隐姓埋名，绝不给您和老板留下任何麻烦……呵呵……行不？”

  见梁武军将手掌撒开，五个手指捏了捏，何三杰那冰冷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只见他将手中的香烟往地上一扔，用愤怒的眼神看向二人，开口骂道：“老子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们要给老子掉链子……他娘的……出了事情就来给我装孙子，平日里一天到晚在外装大尾巴狼，好啦……这回自己被狼给咬啦……”

  “简直就是一群窝囊废，你说一年到头我才收了你们多少好处，竟让我给你们擦屁股！”

  说着，他冲茶几上的两个手提袋看了过去，顺手就提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包厢。

  包厢内，只留下梁武军和胡大勇在龇着牙，满脸愤懑。

  “哼……好一个‘四海三杰’，真他娘的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胡大勇往桌子上狠狠地拍下一掌，震得一个搪瓷烟灰缸蹦的老高。

  自从上次设计陷害林雪峰没有得逞之后，二人就预料到必然遭到对方的反击。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在白卫国的主导下，林雪峰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刚一当上总厂厂长就立即下手，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天，他们没有睡好一个安稳觉，因为厂里一堆的烂账还没来得及处理，审计局那边的人油盐不进，而他们唯一的靠山刘四海压根儿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而给刘四海当马仔的何三杰又是一个胃口极大的饕餮，简直是一个比一个狠辣。

  “现在唯一能救我们的办法就是拖住审计局那边，只要护照一下来，就什么都不要管了！”

  梁武军再次点燃一支烟，幽幽地说道：“这几天咱们哪里都不要去，一定要表现得跟平常时候一样，走的那天最好连行李都不要拿，带上老婆孩子就行了。”

  “嗯，这我知道，只是又被这何扒皮一共扒了我们两百万，这多少有些心痛啊，你说好不容易才攒了那么点钱，哎……”

  胡大勇摸着自己的胸口，欲哭无泪。

  “一百万能买一条命，你还要怎样？一天到晚就盯着你那几个破钱，等咱们过了这道坎，你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啊……呸……真他妈撞邪运了！”

  梁武军冲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仰头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却只听胡大勇还在感叹：“我他妈一个汽水厂能比不上你白酒厂啊？那是我一个子儿一个子儿从里面抠出来的……”

  随即，他突然一怔，看向梁武军：“我说军哥啊，这何扒皮不会收了咱们钱不办事吧？”

  “谅他也不敢……他这些年从我们身上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你觉得他自己没个逼数吗？”

  说着，梁武军擦了擦干涩的眼眶，无奈地摇头，旋即也是一怔，看向胡大勇，弱弱地问道：“呃，你说，林雪峰那边的动作不会提前吧？”

  “不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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