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就此解开，往昔种种不再无声蒙尘，如滚滚流水不断冲击着言知乔的每一根神经。

昨夜她确定了朔篱不爱她，如今又确定了妈妈也不爱她。

先前言知乔还自欺欺人，只要没看清女人的脸，就绝对不信那是她的妈妈。

如今希望破灭，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崩溃难过，只抬手搭在额头上，重新闭上双眼。

从出生开始，言知乔就一直待在别墅里。

她拥有的灵魂是最为纯净的魔灵，一旦开始修炼，实力上不封顶，甚至有朝一日能成为新一任魔神。

但她的身体又是先天灵体，专门用来禁锢、克制灵魂，避免未来她的实力变得太强大，成为为祸一方的祸害。

二者本来可以相互制衡，可言棠为了一己之私，将妖血融入言知乔体内，试图毁掉先天灵体。

却不料她的目的不仅没有得逞，还反倒弄巧成拙，成为了助力。

现代世界没有灵气，言知乔无法修炼灵力。

融入妖血后，虽然导致了她从小体弱，稍有不慎，就连啃个葡萄都能弄出生命危险。

但妖血中携带的强大妖力顶替了不能修炼灵力的缺陷，与魔灵形成制约。

以至于后来言棠只能强行取出言知乔的灵魂，送去法宝里训练。

灵魂与肉体强行分离，期间所承受的痛苦是非常人能忍受的。

但与在每次训练中，被数不清的怪物啃咬灵魂相比，还是太小巫见大巫。

那种伤及灵魂的痛苦…会让人感到灭顶的绝望，好似就连死亡都无法得到解脱。

可言知乔全都忍受下来了，还一忍就是十七年。

在一次又一次的训练中，她的灵魂被淬炼的无比强大，一度快要挣脱肉体的束缚。

——妖血虽融入进了言知乔体内，但因为一直没有炼化，只能堪堪压制日益强大的灵魂。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哪怕恢复了记忆，言知乔也依旧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对方从不谈自身的经历，只教她，帮助她炼化妖血。

此举与言棠的计划相悖，理当被制止才对。

可出乎意料的是，言棠没有阻止。

要问原因…

以前言知乔一直天真的认为妈妈虽然严厉，但心里是爱她的，舍不得她身死，舍不得她只能以灵魂存于世间。

可后来才知晓，原来是她跟那个男人做了交易。

男人答应帮忙开启时空大门，她则留下并保护言知乔的肉身，不让她彻底成魔。

从始至终，言知乔都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手背下，紧闭的双眸轻轻颤了颤。

换做旁人面对这一切，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

可言知乔再次将过往的种种回忆完，依旧冷静的可怕。

难过吗？

她是难过的。

痛苦吗？

她是痛苦的。

种种汹涌情绪不断堆叠，逐渐滋生出一股负面阴暗又暴力的冲动。

——好想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但言知乔什么都没做，就静静的躺着。

也不知是在失忆前就接受了现实，还是她如今的心理素质又强大不少，总之她又很快从过往中抽离出思绪。

目前摆在她面前的，有好几个疑惑。

那个男人是谁？

为何会拥有开启时空大门的能力？

系统又是怎么回事？

最最让言知乔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封住她的记忆？甚至还刻意伪造出一些她与妈妈“温馨相处”的画面？

想不通，那就直接问。

“系统，出来。”

原以为它又会装死，不料言知乔刚叫完，脑海里就浮起一道略显沉重的叹息声。

与先前的电子音不同，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如碎玉般，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言知乔面色一沉，心中生出一股被戏弄的恼怒。

“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封住我的记忆？”

想到自己因为他的多年陪伴，哪怕在梦境开始时就发现被欺骗的事实，但潜意识里依旧相信“系统”的举动，言知乔就感觉自己简直比猪还蠢。

“乔乔。”

男人唤了声，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见他没了下文，言知乔放下手，面无表情的从床榻上坐起来。

“立刻滚到我面前，将这一切解释清楚，否则我现在就将整个人界毁了。”

男人微默。

他了解言知乔的性子，知道她是真的说的出，做的到。

下一刻，空气中缓缓凝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换下现代装，穿上深色长袍的他多了一份古典又冷清的气质。

他的个子很高，身材很健硕，满头银丝没有束起，如瀑布一般曳地落下。

言知乔并未在意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只死死盯着他，那双鹿眼里满是怒火。

“你到底是谁？”

男人与其对视，好似被迷雾覆盖的银色瞳孔里，逐渐浮起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天道。”

换做普通人，恐怕只会立刻诚惶诚恐的放低姿态。

言知乔没有，她只顿了一下，便毫无任何畏惧的起身冲到祂面前。

“你究竟想干什么？”

难怪祂一直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也难怪祂有开启时空大门的能力。

天道…

呵。

好想杀了祂。

天道：“……”

“乔乔，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

言知乔面无表情。

“说。”

“你如今是人，而我能听到这世间万物的心声。”

天道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祂听到了言知乔想杀祂的心声。

对比，言知乔不仅不慌，还堂而皇之的说道。

“哦，我现在想杀了你，你给杀吗？”

天道：“……”

自诞生之日起，祂就像一汪无波无澜的死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可在遇到乔乔后，一切都变了。

天道偏过头，露出一副十分头疼，但又拿言知乔无可奈何的憋闷神情。

“你若真杀了我，这个世界就会彻底乱套。”

“那又如何？”

言知乔无动于衷的反问道。

回应她的，是天道一句轻声叹息。

“还是这个死脾气。”

由于声音太轻，言知乔没听清楚，于是轻蹙眉质问道。

“你在嘀咕什么？”

在众生心里，天道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秘且威严。

可此刻祂站在言知乔面前，却有种不敢随意造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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