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宽敞的厨房，窗明几净。白色瓷砖铺就的灶台被擦的干干净净，哪怕用了很久，也没有被糟蹋的满是污垢。

  老爷爷出门后，连垃圾桶里的垃圾都被带走，换上了新的垃圾袋。熬制糖水用的糖霜和桂花粉用干净的罐子密封保存在柜子里，各种工具都井井有条的摆放着，在初一来看挑不出一点错处。

  带头的检查人员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老爷爷说道：“老爷子，我们都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你明天抽空去办个健康证就行了。”

  老爷爷把卫生监督局的人送出了门，嘟囔道：“老头子活了六十多岁，健不健康我自己还不晓得嘛……”

  等他们的车开走，他又看着剩下的糖水叹气，随后怒骂道：“是哪个龟儿子举报老子嘞，硬是一天到晚找不到事情做，神戳戳嘞（神经病）……”

  闹了这么一出，老爷爷也没有心情再出去摆摊了，糖水倒了可惜，他拿着左邻右舍分了一些，剩下一点自己喝完了。

  因为休息的早，第二天要卖的糖水比平时更早的准备好了。空闲下来拿着手机看的老爷爷却不像前几天那样开心，他眉头紧锁的划拉着手机，嘴里时不时的‘啧’两声。

  初一凑过去看了看，今天卫生监督局来检查老爷爷摊位的时候被围观的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视频的点赞量还挺高的，不少人在下面评论，评论的内容却戾气十足。

  ‘终于有人查了吧，莫名其妙就火起来了，难道就我一个人看着反感吗？这年头谁还会喝糖水啊……’

  ‘前几天跟风喝过，感觉一股怪味，这些水是不是都被他洗过手。’

  ‘可想而知饮品行业利润有多大了，卖两块钱估计还能赚不少呢……’

  ‘手套都不带，出事了怎么办？无良商贩网上还无脑吹捧，被查了最好，流动商贩本来就是最脏的，我家孩子从来不吃这些，最好关起来。’

  ‘这多脏啊……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去买……’

  ……

  老爷爷翻来覆去一夜也没睡好，初一听着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也不是滋味。

  第二天因为要去办健康证，老爷爷起了个大早，办完健康证就拉着糖水摊和初一上了街。

  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很刚的选择继续在昨天的摊位摆摊，可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意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一整个中午，爷爷只卖出七八杯糖水，来买的还都是经常光顾的老顾客和自己放学回家的学生。

  前几天还常来买糖水喝的小朋友拉着妈妈手走过，指着老爷爷的摊位要喝糖水，却被她妈妈连拉带拽的拖走。

  初一耳朵灵敏，听到小朋友的妈妈低声呵斥她道：“喝什么喝，你没看到网上的人都说这个糖水很脏吗，你是不是想肚子痛去医院打针？”

  小朋友委屈的嘟囔道：“明明前几天喝了肚子也没痛……”

  后面又是小孩妈妈的一顿骂，初一没有再细听，它对这个世界的人性已经失望透顶。

  爷爷的表情有些落寞，显然是也看到了母女俩的小动作。

  从中午守到天黑，爷爷固执的没有更换摆摊地点，像是要向别人证明什么。

  直到收摊回家，四桶糖水都还剩下许多，几乎没卖出多少。

  爷爷一路都很沉默，敏锐的初一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和委屈。回到家，他像是宣泄一般将剩下的糖水都倒进了下水道。

  没有像往常一样熬制第二天的糖水，爷爷早早就上了床，翻动着手机，看着上面那些不好的评价，他干脆直接关了机，气鼓鼓的闭上眼，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初一以为爷爷第二天不会去卖糖水了，没想到天刚刚亮，爷爷就起床了，用凉水洗了把脸，精神抖擞的开始熬糖水。

  一直折腾到饭点，爷爷做了饭和初一胡乱对付了两口就将糖水桶搬上三轮车准备出门，结果一打开大门爷爷就愣住了。

  门口站着他的儿子女儿和孙子们，亲人几乎都到齐了，应该是连夜赶来的，眼底青黑，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红血丝。

  ……

  爷爷和初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网络上的风波愈演愈烈，开始有人造谣老爷爷的家庭条件，说他这个年纪还出来摆摊是因为子孙不孝，老无所依。

  于是，爷爷的亲人接连都遭受了网暴，有人将他们的手机号曝光出来，他们不知收到了多少恶毒谩骂的信息和电话，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和生活。

  所以几人相约赶到邻城探望父亲（爷爷），同时也是过来规劝他不要再继续做这个生意，安心跟他们回家养老。

  卖糖水的三轮车最终还是没有开出院子，一家子垂头丧气的坐在屋里，老爷爷则独自坐在屋檐下抽旱烟。

  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的电话接连响起，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但凡接听，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毫不客气的谩骂。

  两个中年人还好，刚出社会的孙子和还在上大学的孙女情绪显然十分崩溃，孙女已经捂着脸呜呜呜的哭起来。

  “公公（爷爷），求求你不要卖咯，这哈在学校里各个都来笑我，还有人欺负我，我不想再挨人家骂咯，你跟我们回沏（去）嘛，好不好？”

  其他几个人也七嘴八舌的劝起来，让老爷爷不要再遭这个罪，跟他们一起回家乡养老。

  爷爷用力吸了两口旱烟，将烟杆里剩余的烟灰抖落在地上，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走阔以（可以），走之前我还要办最后一件事。”

  第二次见到那个网红的时候，他和爷爷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这次受到爷爷的邀约，网红很快就来到了爷爷家的小院子里。

  最近的风波他应该也知道，见到爷爷一家人的他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开口先道了个歉。

  “对不起啊老人家，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您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替您分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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