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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上学途中安慰我：“爸爸是神经病，你别搭理他。”

  然后向南笙在往我课桌上放牛奶的时候明显神情愣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

  早自习季琦偷偷问我。

  赵婉绸蹲在我身边：“我的宝宝，你脸是怎么了啊？”

  我就对赵婉绸讲：“我跟爸爸商量买手机，他不愿意就打了我。而且他偷偷翻我的房间，找到了初中时候男生给我写的情书，那封情书我还是撕掉的。”

  “天啊，你爸爸怎么这个样，我家宝宝长这么漂亮收到情书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太过分了！还有手机，我们都多大了啊，买手机也是理所应当的，要不然同学之间有事怎么联系。”她替我鸣不平。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爸神经病，就为了初中时候的情书打我。”委屈极了，“我根本就没早恋，凭什么拿原来的事污蔑我！”

  赵婉绸转了转眼珠：“你敢不敢逃课？我陪你去买手机，我有钱！”

  “嗯，明天我就把钱给你，我的钱都放在家里了。”我回答。

  赵婉绸背着书包，我俩做贼一样溜到操场的某个角落，那里堆积着碎砖，用来垫脚。很明显，有许多同学从这个地方翻出过学校。赵婉绸说让我先翻墙，她好推我一把。我胆怯地四周观望，心脏就要蹦出来了。

  “快点啊，别怕，这几棵树正好遮挡，老师不走近是不会发现的。我给你掩护。”

  “我，我不敢。”心里打了退堂鼓，萌生怯意，“要不我们回去吧。”

  “哎呦，都说好了的，这时候反悔可不好。下节课是物理，下下节课是政治，两个老师都脾气好，不会查人数的。”她急得跺脚，“那我先翻，我在墙外边等你。”她把书包扔过墙，踩着红砖双手扒住墙：“推我一把。”借助我的力量，她翻了过去，在墙的那面催促我。

  也许就差别人激我那一下，墙的那头是赵婉绸有怨气的话语：“我都逃出来了，傻珺你不能出卖我啊！”我的胆怯和自以为的姐妹情谊在左岸右岸对峙着。

  “那边的同学你在干什么！”远处有人叫喊，我看了一眼，脾气暴躁的主任。

  “主任，主任看见我了！”我着急大喊。

  “快翻过来！”赵婉绸催促。

  激发出力大无穷的潜能，情急之中迅速翻了过去：“快跑快跑……”

  边跑边脱掉校服，直至马路对面的小胡同，拐弯，停下，气喘吁吁几乎要昏死过去。把校服盛进她背出的书包里，赵婉绸不断重复着：“好险好险……”

  “让你抓点紧你不听，要是被主任抓住就得记处分了！”她埋怨我，“该怎么办啊？实在不行就回去算了，就说咱俩闹着玩的时候把手表扔学校外面去了，于是翻墙捡手表？”我很佩服赵婉绸这个鬼马精灵的点子。

  于是我俩把书包暂放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稳定情绪就往校门走，远远就看见传达室的保安大叔正在跟主任交谈，又不敢过去了。

  完蛋了！我想赵婉绸心里的默念也是如此。

  我俩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听见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络绎不绝有学生从校门口走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走吧。”赵婉绸说，“去小卖部拿书包。”她苦笑对着我，“傻不愣登站半天有什么用呢。”

  在跟几个男生讲述逃课的过程时，他们露出羡慕的神情。只有我和赵婉绸知道啊，我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中午的时候主任带着执勤老师搜遍了学校附近的网吧，逮住了大约七十来个偷偷上网的学生。七十多人受了警告处分，请家长，全校念检查，罚站着上课一周。有个高三的学生跑到教育局投诉罚站的事，那个学生被无情勒令退学，后来也没开除他，高三学生老老实实再去教育局撤回投诉，他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两边脸颊红肿得很厉害。

  那段时间，学校的秩序简直不能再好，墙角那几块垫脚的红砖上布满了灰尘。

  当然，每个学生都像是经历了生死一般，有时候，你在午休的时候去卫生间，路过水房听到滴答滴答声，如同幽灵哀怨的哭泣。

  买手机什么的想法全都见鬼去吧。

  被主任耳光抽脸的高三学生仅仅是教育体制的大海里丢进去的一粒沙子，它连个水花都溅不起，突然的，他就抖着双手从网上查询诸如“神经衰弱”、“轻度抑郁”之类的词条。

  他恨X师。

  老师会说，当你考上重点大学，你会感激你的学校，感激对你严格的老师，学校带来的压力让你走上正确的道路，改变人生轨迹的道路。

  但是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去思考，我们的教育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三位数的分数？这就是我们的人生了吗？

  对某些人来说，分数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但是对更多人来说，这个分数仅仅是那一段时间里最为重要的事，它是与自己的未来利益签下的一份理想合同，仅此而已。

  在这个阶段，能做的只有这些，能获取的资源全在书本和试卷当中。

  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梦到老师举着练习册紧追，梦到我们掉进悬崖万劫不复，梦到作业没写完有多绝望，梦到晚去了几分钟食堂于是没有午饭了而我们不敢走出校门到马路对面的小吃街买个包子吃。

  不知不觉流泪了。

  就在那段风声鹤唳的时期，我月考考了全班第三名。那是我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之后的某次家庭闲聊，养父突然说道：“大珺，你跟爸爸签个协议，如果期中考试能考进全班前三名，我就给你买手机。”

  其实养父说这段话的时候我没太仔细听。

  我，赵婉绸，全都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那天不逃课，不翻墙，不被主任发现，过去两个月的煎熬可能都会不存在了。

  没有偷偷上网被抓住的七十多个学生。

  没有罚站一个星期的处罚。

  没有挨打的同学。

  没有抖动的双手敲击出的可怕词条。

  有时候也会想，错真的全在于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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