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庆幸的是早自习之时没有老师到来，也没有人向班主任举报。铅笔盒砸下去的瞬间，四周沉静，甚至是被砸得前排男生，回着头，龇牙咧嘴盯住我，却没发出任何叫喊。

  接下来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像是只笼中困兽被所有同学围观，他们诧异的，不解的，或者是类似于沈冰露那样的讥笑。

  纪律委员从门缝向外瞅了瞅，大喊一句语文老师来了，又响起沸沸扬扬的读书声，其间杂碎着有关于我的流言。刚才捎铅笔盒打的那一下过于用力，我舐了舐嘴唇，裂开口子，而水杯里没水，所以记起向南笙给我的牛奶，把破裂的下唇裹进嘴巴里，牛奶淌过伤口，微微的温热。趁语文老师还没进班级的时间，喝掉了奶，抬头，看到沈冰露，她笑得愈加肆无忌惮。

  源于我并没有接受季琦的道歉，他现在难得的躲着我，所以下了首节课只有向南笙走到我身边，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欲言又止，紧紧攥着手中前排男生传来的纸条：“没什么，他开玩笑惹我呢。”前排男生听到我说的话抓紧回过头附和了我的说法，毕竟发生的事只有我和前排男生两人知道，所以一大早的闹剧也算是收场了。

  思考了两件事。

  第一，自身冲动导致成为同学们眼中的异类，怪不了别人，由此来看所谓的凭什么只单单造谣某个人，是有一定缘由的。

  第二，我在害怕，怕前排男生把我打他这件事告诉班主任，同样的，他更害怕我将纸条的内容揭发出来。

  正想感谢这些突如其来的倒霉事情让我成长时，我听到了马桶牛奶的说法。于是再次犯了错，我去找沈冰露理论。刚刚开了口，只是说了一句：“难道你真的把牛奶扔进马桶里了？”此时上课铃响了，是班主任的课，我乖乖回到座位上。

  上课进行到一半，班主任出了一道题让大家思考，突然，沈冰露大声哭了起来，她面向向南笙，鬼哭狼嚎又如同撒娇的声音大喊：“是佀晓珺诬蔑我，我怎么可能做害人的事啊！”

  “佀晓珺”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班主任立刻瞪起了眼：“沈冰露你站起来！”

  矫情的女生慢慢悠悠站起来，不停地呜咽和吸着鼻涕。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先是讲完了那道题，放下手中的粉笔：“沈冰露你跟我出来。”班主任走到班级门前，“哦，向南笙你也出来一下。”

  向南笙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我将脸埋低，因为我知道，等班主任以及他俩离开教室，佀晓珺又成为众的之矢，从被诬陷的受害者，变成了造谣的坏人。

  仅仅过了一分钟，班主任推门进来，先是吼了几句批评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课堂纪律，她清了清嗓子，又说：“佀晓珺你也给我出来！”

  我走出去，还没站住脚，班主任捏住我肩膀：“让你家长来学校什么时候来？”接着叹了一口气，“当了你五年多的班主任，都没看出你是个这么坏的孩子，败类！”话音刚落，沈冰露刻意吸了几下鼻涕，我看过去，真想把她的嘴撕碎。掠过的那一眼也见到了向南笙的表情，他像一个大人似的，满脸的失望。

  教室里议论纷纷，即使是闭上了门也不绝于耳，我听见季琦愤怒地喊了一声：“别说话了！”班里安静了一些，然后又喋喋不休起来。忍无可忍的班主任又一次进了班级，让所有人罚站，再次变成了鸦雀无声。

  向南笙摘下了黑框眼镜，我见到晶莹的液体在他眼眶内旋转，他的失望他的哀伤，让我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向南笙说：“佀晓珺，你为何对沈冰露这样。”我的天啊沈冰露又哭了起来。

  “我没有，向南笙。”我努力挤着眼泪，可它丝毫没有想出现的样子，还不如抬起头。

  当我可以选择，我需要一个执念，它或许让我消极沉沦，也可能表达出我的想法，让自己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相信我。”

  “嗯。”向南笙收回了之前失望的神态，冲我点头肯定。

  眼泪汩汩流下来，我知道了，哭并非完全是悲哀的表征。出于向南笙的信任，心里不断喷出火花，我的激动难以言表。最近受了很多苦，甚至使我冲动动手打人，我想世界上不会再有更坏事情的时候，峰回路转，得到了最好朋友的信任。

  向南笙站在我身旁，轻轻握起我的手：“别哭啊。”

  令人厌恶的沈冰露惊讶地盯住相互触碰的手，我得到了如同复仇成功的舒畅，用力回应向南笙给的信任。班主任冒头折回来，他灵巧地向前迈了一步，用身子挡住牵手的动作，再缓缓松开手，又回到原先站着的地方。

  介于向南笙一直替我说话，班主任分不清孰是孰非，这件事最终还是解决了。老师让向南笙先回班里上自习，留下了另外两个女生。这次，不提事因，就说影响了上课秩序然后对我和沈冰露进行教育。我怯声说了句：“我可没有影响课堂纪律。”

  班主任没法辩驳，挥挥手不耐烦地说：“你俩给我从走廊里罚站直到下课。”转身再次回班级。

  虽被罚站，但感到胜利的喜悦。这份喜悦没多久，沈冰露的目光从鞋尖移到窗外：“佀晓珺，没有人会忘记，最初你背着破布包的样子。”

  她转过头：“你现在的书包，也是季琦给你买的吧。”冷笑，“这个蓝色米奇的包你背的时间也够久了，是买不起新的吗？”

  从我替人写作业开始，就拒绝了父亲的零花钱。如今东窗事发，再没有零花钱了，所有的钱都给了佀光让他买饭，最后我还把饭扔到了垃圾堆里。

  “哼。”沈冰露翘着嘴角蔑视我。

  下课铃响了，班主任没拖堂，出来对我说：“别忘了请家长。”

  我盯着季琦送我的米奇书包度过了第三节课的所有时间。蓝色书包看上去洁净如新，源于我之前的爱惜。从来没有想过要换一个书包，即使是有很多零花钱的时候，唯独是季琦送我的东西，似乎已经是身体的部分，不可替代。

  中午放学的第一时间，季琦离开座位跑到向南笙身边，然后两个人等我慢吞吞地把书和文具装进蓝色的口袋里，一起走。季琦站在向南笙旁边，刻意远离我。

  我把沈冰露的嘲讽以及请家长的事告诉他俩，季琦忍不住说：“你就应该当场骂她。”

  “那班主任见到我爸时又多了告我状的理由。”我耸耸肩。

  向南笙推了推眼镜：“要不我帮你应付过去？”

  我迫切看着向南笙，找到救星一般：“你怎么帮我应付？”

  “我妈特好说话，让我妈来见班主任，让她装成佀晓珺的母亲怎么样？”向南笙说。

  “不好吧，被发现了犯的错更大了。”季琦否决。

  “班主任既不认识我妈的模样，也不认识佀晓珺她妈，怎么可能出差错。你怎么认为呢？”他征求我的意见。

  我如果把请家长的事告诉养父，想到这里，身上的皮肤就皱到一处开始生疼。

  “我听你的向南笙。”

  “小珺，你可要想好！”季琦还是在否决。

  “哈哈，投票表决二比一，季琦你输了。”向南笙揽住季琦的肩膀，“请我俩吃个冰激凌去！”

  季琦递给我冰淇淋的时候，我对他说了谢谢。

  我们的目光都很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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